南柯的话让霍云骁的心跟着抖了两下。
他不用追问,就知道南柯后面想说什么。
那巨大的、无法抹平的仇恨横亘在南柯的心尖,就像是将南绛的命摆在他的面前,逼着他远离他渴望的那些温暖。
他好像生来……就该孤独一生。
霍云骁拧着眉,下了决定。
他本该隐藏的很好的,可看着那个男人孤单又可怜的身影,心中的软柔无法忽视。
霍云骁轻声说:“抬头。”
南柯一愣:“什么?”
霍云骁说:“抬头。”
南柯的手里攥着一把细沙,抬起头看着这一望无际的海面,不大明白霍云骁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是在说什么。
下一秒,破空的呼啸声尖锐的传来,凌冽的风声在耳机里飘荡,像是要刺穿人的耳膜。
南柯甚至隐约听到了发动机的声音。
不,是两个发动机的声音。
一个从耳机里传来,一个从远处的天空传来。
一辆全身银色的战机从海岸线那边冒出来,极速朝着这片沙滩飞来。
银色战机如流光一般耀眼又明亮,像是天神投下的带着神明旨意的银枪一般。八壹中文網
银枪从远处飞来,在南柯的视线中绕着海平面盘旋,似乎只是在侦查这片海域。
南柯呆呆的看着那架战机,声音有些发颤。
“那是……你吗?”
霍云骁的声音仍旧清冷,却带着坚定。
“是。”
南柯手中的细沙从指缝间溜走,如水一般流淌干净。
他的眼眶发酸。
南柯想,是被海风吹的。
吹得他的双眼生疼,只能频繁的眨眼,才能控制那滴眼泪不要掉下来。
他几次张嘴,却又闭合。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良久,南柯问出了这么久以来第一个发自真心的问题,一个他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
这三个字代表了很多的意思。
为什么明知道有人跟踪,还要出现?
为什么要冒着可能被发现的风险,出现在南柯的视线之中?
为什么要调动战机,这简直是跟组织正面宣战的暗示?
为什么……来?
南柯的脑中一团乱麻,他有无数个问题,却只能汇聚成一句——为什么?
冷冽的风声,狂躁的战机声,中间滑入男人清冷又坚定的声音。
“因为担心你。”
南柯的心脏狠狠的收缩起来。
他觉得痛,可又觉得甘之如饴。
他痛到想要躺在这片沙滩上蜷缩起来,又想清醒的感受这份痛意。
在他次次嘴硬,次次摇摆,次次对霍云骁喊打喊杀之后。
这个男人如同神明降世,驾驶战机从海平面腾起盘旋,堂堂正正的告诉他。
因为担心你。
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滑出来,仿佛救赎。
他从没有过这么多的问题。
他问:“担心什么?”
霍云骁的战机在盘旋最后一圈之后逐渐远去,声音却仍停留在耳机里。
“担心你被将军怀疑,万一后面跟来的小虫不只是跟踪你,而是除掉你……”
“然后呢?如果是要除掉我呢?”
“所以我开的是战机,不是侦察机。”
南柯的手握成拳抵住心脏,那个位置血脉涌动,让他几乎承受不住。
霍云骁轻声说:“南柯,我不是你的敌人。”
南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或许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接纳了霍云骁的存在。
而霍云骁……已经将他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就如同过去那些年保护霍云宸一样,保护他。
保护?
这是多么奢侈的一个词啊!
这么多年的枪林弹雨,血海深仇,南柯从未奢求过任何人的保护。
可现在有了。
霍云骁不在意他k洲死神的名号有多么响亮,不在意他身为死亡骑士的首领的战斗力有多么恐怖,更不在意他作为组织少主的身份有多么尊贵。
这男人剥开了南柯的层层身份和枷锁,就是这样坚定的、果决的保护着这个名叫南柯的人!
如果身后的人胆敢对南柯有任何伤害性的行为,那架银色战机就会将弹雨倾泻在这片沙滩上。
南柯突然就明白了,秦暮变成了沈暮之后,为什么日渐娇气,日渐温柔。
那个被他拉扯大的女孩褪去杀手的外衣,剥开冷血的伪装,成为了霍云骁的沈暮。
她不必日日提防,不必时时小心。
她不再依仗手中的刀枪,霍云骁就是她最大的依靠。
耳机里传来男人的声音,问:“哭了?”
南柯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说:“没有。”
霍云骁低低的笑了。
他看的很清楚,这喊打喊杀的男人,不过是个没被爱过的孩子罢了。
他父亲种下的罪孽,霍云骁很乐意偿还。
南柯的黑色皮靴蹬了两下沙子,说:“你把战机开过来,就不怕将军认为你是在宣战吗?他要是发了怒,今天就可以派战队去攻击你们。”
霍云骁轻笑一声:“再往前一点就是天启基地的母舰,甲板上停着不止一架战机,我就在母舰上等着他来杀我。”
南柯骂了一句:“疯子!”
他从来都自诩是个疯子,可没想到霍云骁比他还要疯。
霍云骁说:“南柯,记住我说的话。”
“什么?”
“再往前一点就是天启基地的母舰。”
南柯愣了几秒,有个难以置信的念头从心里飘起来。
该不会……
霍云骁的下一句话,坚定了他的想法。
“是后援,也是退路,不要把命丢在组织里,你身后有个军事堡垒。”
南柯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那可是天启基地的堡垒啊!
那原本应该是南柯的葬身地才对!
反正不会接纳他的存在,现在竟然变成他的庇护所了吗?
霍云骁没听到回答,又问了一句:“记住了吗?”
南柯呆呆的点头:“记住了。”
霍云骁脱口而出:“听话。”
南柯一怔,脸上竟飘起一丝红晕。
像是哄孩子一样,竟然让他听话?
气氛沉默间,南柯终于把正事想起来了。
他说:“我在将军房间里听到他打电话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回溯之日,”南柯皱眉说道:“将军说,要把什么人留到回溯之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