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庭玙轩中出来时,连穆艾都看出自家夫人脸色有些不对。
上马车时,徐容容恍惚间差点摔倒。
穆艾连忙搭手扶住:“夫人,当心!”
徐容容恍了神:“多谢。”
说完,木木然上了马车。
方才离开时,徐容容已经与南疆兄妹商量好,瓦伊离京前会一直留在庭玙轩中养伤,瓦利则留下照顾,等到瓦伊身子康复,便混在番邦队伍中离开。
品悦坊虽然不是烟花腌臜之地,但因着一个“雅”字,因而不少番外之士离京前,都会选择在此地设宴,这对异族兄妹混入其间离开,是最自然不过的。
只是瓦伊离京前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
她红着脸扯着徐容容的衣袖:“县主……我能见见楚河吗?他把我救出来之后……一次也没来看过我。”
少女怀春的样子,让徐容容一直恍惚迷离的心,又清醒了一些。
南疆与大周的关系微妙……
南疆一族虽然没有明显的野心,但……帝王卧榻之旁又岂容他人安睡?
如今南疆十族分崩离析的状态,自然少不了大周在背后助推。可尽管是在这样的局面下,瓦伊还是因为担心楚河的安危,便孤身一人上京……这般情谊,徐容容又如何看不出呢?
但……她不是楚河,不能替楚河决断,亦不想白白浪费少女的期盼。
“瓦伊姑娘放心,我会设法将消息传进宫去……只是这些日子,宫内各方势力混杂,楚副统领担任宫中守卫之责,他的一言一行亦被数不清的眼睛盯着,能否出宫,我并没有十足把握。”
瓦伊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解决了南疆兄妹的问题,本应让徐容容放松才对。
但回去的路上,她的心却越来越慌乱。
眼看马车就要转入江汉大街,徐容容敲了敲车壁:“我头疼的厉害,有劳艾副将送我去京城八巷寻舒先生。”
一听自家夫人身体不适,穆艾蹙眉:“如今离府不远了,不如属下先送夫人回府,再去请舒先生过来?”
“不必。天气日渐寒凉,京中百姓入冬后便会多染咳疾和伤寒,我也想去与舒先生研讨一番。”
穆艾抬头,看了看深夜的星空。
罢了,夫人想做什么连侯爷都拦不住,他又何必自作主张?
思及此,他调转车头,向着京城八巷的方向而去。
……
医馆里,舒庆已经收拾好一应用具。
正准备吩咐药童将门板挂上,就看见一个带着惟帽的女子缓步走了进来。
这个时候来访的,往往都是急症患者。
舒庆刚要上前询问,就见到女子身后的男子走了进来。
穆艾?!
舒庆这些日子没少被这个副将飞檐走壁的带进侯府。
此时乍一见他,心里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于是对吩咐药童道:“此间没有你的事了,先下去吧。”
药童应声退下。
“见过县主。”周边再没了旁人,舒庆俯首行礼。
徐容容摘下惟帽:“舒先生客气了。”
舒庆抬起头,觑着徐容容的脸色,见她并无不妥,于是心中稍安:“县主此时前来,可是有事?”
徐容容抬手揉了揉额头:“今日突然有些头疼,还请先生帮我看看。不打扰先生照顾病患吧?”
“无妨……这些日子医馆中并无病患留宿。”舒庆解释道。
徐容容闻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便去后面问诊吧。”
接着,她转身吩咐穆艾:“艾副将在此处等我就好。”
说完她便率先向着后院走去。
穆艾有心跟上,但又不敢违逆徐容容的意思,于是便向着舒庆拱手道:“有劳先生了。”
舒庆心头莫名的有些不安,但此刻却不容他深想,于是互联的点了点头,便跟着徐容容一路向后院而去。
这间医馆是徐容容为舒庆盘下来的,前面用来接诊,后面是用来安置远途病患的厢房,两方之间有一个很大的院子。
舒庆本以为徐容容是想寻一个稍微安静些的厢房,却没想到她直接在院子中间坐下。
这样子……分明是想和他聊些什么,又担心被人偷听。
可方才他已经告诉县主医馆之中并无旁人,她这又是在防着谁呢?
舒庆满心的不解,直到他靠近后,徐容容平静的抬头:“侯爷可是中了寒冰封穴之毒?”
舒庆:“……”
他略略咳了两声:“县主说什么呢……县主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侯爷又怎会染毒?”
他不自然的别开了目光,但徐容容却并没有放过他。
“瓦伊说,楚河在南疆时逼着十个死囚中下寒冰封穴之毒,又将他们带回大周……怎么看都是供人用来研究解毒之法的!若是京中无人中毒,楚河又何必多此一举?”
“十个南疆死囚入京,又身中奇毒,侯爷负责京城守卫,竟然丝毫没有发现这番异常,这本身就不同寻常!除非,他本身就是知情者,甚至是……授意者!”
“想要从这么多人身上研制出解药,绝非一般医者可为,但舒先生却不同!你本身就擅于解毒除疫,又曾亲自为我治疗,京城之中怕是连太医院都没有先生这般能力。”
“最后……藏匿这些中毒之人绝非易事,既需要足够的空间,又要掩人耳目……我看这间医馆十分合适。盘下这间医馆时,我记得东边是一个大宅院,主人家十分好客,便是晚间也常常丝竹之声不断,怎么今日却这般安静?”
说完,她转头看向舒庆:“先生还想继续瞒着我吗?”
舒庆用手捶头:“看来县主今日并非头疼,而是想把在下逼得头疼……”
徐容容没有说话,目光一错不错得盯着舒庆。
尽管穆戎千叮咛万嘱咐,尽管舒庆心中预演过许多次如何应对徐容容的怀疑。
但他知道,一切都没有用。
因为所有的预演,都不包含眼前的这一幕。
不包含他一句话未说,但徐容容已经将一切事实毫不迟疑的推演了出来。
干脆利落,丝毫不容他狡辩。
他只好垂下头:“县主所料不错。”
徐容容的脸瞬间惨白:“中毒之人,真的是他?!”
这一路上,她无数次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但舒庆轻轻点下的头,让她所有的希翼变成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