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连升三级,从禁军中资历最浅的人,一举成为禁军中手握实权的副统领。
在半数禁军全体受罚的背景下,这样的越级提升自然惹来了大多数人的不快。
整整一日,禁军中无人敢与他说话,更无人敢来向他表示庆贺。
而南疆那些与他出生入死,生还回京的那五名禁军,在得知他擢升的消息后,更是有种魂不附体的感觉。
但这所有的一切,楚河都不在意。
他从禁军统领的营房领了差事后,将属下的四个卫队重新做了调配。
他前世本就是禁军统领,因而一应事务手到擒来,便是躺在床上养伤的禁军统领听完卫兵的回禀后,也暗暗感慨:楚河的确是个能人。
楚河吩咐好一应事务后,便直接回到自己的营房,今日他就要从这里搬出去了。
他回来的时候,原先与他一个房间的卫队长,正在房中养伤。
见到楚河进来,便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楚大人回来了?属下不能起身相迎,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楚河看着他,不知可否。
他径直走到自己的床榻前,打开一旁的柜门,将衣服取了出来,简单的收拾了一下。
“楚大人以前也忒寒碜了些,如今做了副统领,多添置些像样的衣服吧。”对方没什么好生气的,继续阴阳,“毕竟大人今后出去,可是副统领的排场了。”
楚河扫了他一眼,对方立即噤声。
衣柜的角落中,是一枚用帕子精心收藏的玉扣。
这可能是两世以来,他与她唯一的羁绊。
尽管,她并不知道。
一切收拾好之后,楚河不欲再做停留。
只是在临出门前,从腰间取出一瓶金疮药,递给了躺在床上的卫队长:“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可以助你疗伤。”
可对方动都没动,只是略略抬了下眼皮:“楚大人的东西贵重,属下不配。”
楚河见状,也不再劝。
重新将金疮药收回腰间,直接推门而出。
离去前,果不其然的听见里面传来的冷哼:
“哼!惯会装模作样!那日我好心让人家留在房中养伤,结果人家惯会耍奸卖乖,溜进正阳宫里立了个大功,踩在咱们兄弟的屁股上一飞冲天!我看你能飞多远!”
楚河听得清楚,但并不在意,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拿着简单的行李,进了副统领专属的营房,守在外面的卫兵见状要就跟进来帮他收拾。
“你叫什么名字?”楚河问他。
“属下宋勇。”
宋勇?他的记忆中并无此人。
“楚大人可要梳洗?属下这就去取热水。”宋勇看着楚河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必。你去将梅周找来。”
“是。”宋勇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快就出去寻人了。
也就是半盏茶的功夫,梅周来了。
他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编入禁军仅有半年时间,不在内宫当差。
因此这次庆功宴上的风波没有牵连到他。
直到是新上任的楚副统领召唤,他便跟着宋勇一起跑了过来,刺客的鼻尖上都是汗珠:“楚大人有事找我?”
楚河看着对方只及自己肩头的身量,想到前世的他最后被毒死在自己的面前,心中万分感慨。
略略收拾心情之后,他沉声道:“今后你调入内宫,做我的卫兵吧。”
一旁的宋勇愕然。
而梅周自己也是一头雾水:“楚大人……认识我?”
前世的事情,楚河自然是不能说的。
他看着梅周,正色道:“你兄长梅清为救我死在了南疆,我答应他回京后会好好照顾你。”
原来如此……
提到死去的哥哥,梅周有些黯然的垂下头:“哥哥临……走前,可有说什么?”
“他说让你好好活下去。”这的确是梅清临死前说的话,楚河如实转述后又补充了一句,“我也是如此希望。”
梅周抬起头,亮晶晶眸中带着泪水。
这清澈的少年人,与他记忆中的一样。
想到他对方前世的惨死,楚河转过头:“你收拾一下,陪我去趟天牢。”
“是。”梅周应道。
而一旁的宋勇有些着急:“那……那属下呢?”
宋勇看上去比梅周大不了几岁,黝黑的面庞此刻看起来显得焦急又紧张。
梅周的兄长救了楚副统领的性命,楚副统领提拔梅周做卫兵是理所当然的。
但……会不会有了梅周,楚副统领就不要他了?
楚河身在禁军多年,自然是知道对方心里想些什么,于是说道:“梅周一个人陪我去天牢就够了,你去将隔壁的营房收拾出来,今后你们二人一同做我的卫兵,自是要有地方可住的。”
“是!”宋勇回答的响亮,声音中充满了欣喜。
……
虽然都是关押重刑犯的牢房,但天牢与刑部和大理寺的牢房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这里关押的是皇帝钦点的罪犯,其中也不乏皇室贵胄,因而此间的布局会比其他的牢房更宽敞一些,收拾的也更干净些。
但不管如何收拾,那浓郁的血腥气,却是无法隐藏的。
拾级而下,楚河站在了女囚牢的第一间牢房中。
一团血肉模糊的躯体呈现在他的面前。
楚河每走近一步,她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
梅周第一次进天牢,更是第一次见到被严刑拷打至此的女子,他心中有些不忍:“她……是何人?”
楚河淡淡的回答:“她便是前些日子在庆功宴上行刺宁王的刺客。”
“原来是她啊……”梅周有些感慨,此时心中的滋味难以名状。
这个女子连累了半个禁军受罚,若是换了旁人他定要跑上去狠狠啐上一口。
但看到她如今血肉模糊的惨状……心有戚戚焉:“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不会的。”楚河淡淡的说,“有参汤吊着呢。”
他的话说完,梅周只觉得自己手中的食盒似有千斤重。
是的,他此刻拎着的,就是刚刚熬好的参汤。
可能是楚河的声音并不凶恶,到让那女子心头升腾出了希望,她的声音嘶哑:“求大人……求你……让我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