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青天白日的,萧凤栖竟还盖着被子,秦臻话音落下,抬起手就去掀锦被。
萧凤栖反应也甚是快,一把握住秦臻的手腕,“臻儿,别看。”
他嗓音沙哑,低声说道。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秦臻眼中一片坚决不解,而萧凤栖眼中满是无奈,他知道秦臻冰雪聪明,只要见到他就一定会发现异样。
“你受伤了对吗?”
秦臻问。
声音有些哽。
但她没有松手,一双水洗般的眸子就定定的看着萧凤栖,眼中满是坚持,两人对视着,萧凤栖终究是叹息了一声,一点一点松开了秦臻的手,他拗不过她。
“怕吓到你。”
他说。
秦臻心里咯噔一下,甚至捏住被子的手都颤了一下,是什么样的伤啊,竟是会吓到她?
秦臻一把掀开被子。
只一眼,她就愣在当场。
在这样炎热的七月,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让她从身到心都感觉冰凉。
萧凤栖只穿了短裤,然而露出来的一双腿青紫一片,红肿如萝卜,一道道刀痕横在上面,完全没有人形,甚至看的仔细了,能瞧见上面竟有密密麻麻的针眼,看起来触目惊心。
“谁,谁弄的……?”
秦臻出声,只说了几个字,她就哽咽了,眼睛通红。
她是学医的,只一眼就知道萧凤栖这双腿是怎么弄的,是经过长时间的针扎,棒打,刀割,才形成这个局面。
“是谁弄的?”
秦臻赤红了眼,厉声问道,眼中燃烧的惊天怒火。
心痛,难过,不解同你一时间涌上她的心口。
她想伸出手去摸一摸萧凤栖,但都不敢。
见秦臻这般,萧凤栖叹一口气,“没事儿,已经过去了,不过是皮外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你别哭,哭了我反而才会心疼。”
萧凤栖说道。
语气里很平静。
可越是平静,秦臻越是心如刀割。
见他伸出手想拉过被子盖住,秦臻握住他的手阻止了他,这双腿伤成这个样子,根本就不能盖被子的,是因为怕她瞧见才盖了被子。
秦臻咬着唇瓣,将呜咽声咽回去,她红着眼看萧凤栖,“告诉我,昨天你进宫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他将你的腿弄成这个样子的吗?是他对吗?”
萧凤栖抿着唇,眸中明明灭灭。
他从小到大受到的苦痛太多了,就算再痛,再恨,他都能压下去。
但此刻看着他心爱的女子满眼是泪,紧紧咬着唇瓣极力隐忍呜咽的模样,他的心口疼的他喘不上气。
他这短短一生,喜怒哀乐藏于心,心早就麻木了,可在面前这个女子身上,酸甜苦辣他又都重新感受到了。
“嗯。”
萧凤栖点了点头。
他爱她,自然也懂她,懂她的倔强和执拗,他不说,她会用自己的办法去查这件事,总会知道真相,既然被发现了,便索性说了出来。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萧凤栖,你告诉我,不要瞒着我。”
秦臻红着眼睛道。
萧凤栖握住她的手,捏着她的掌心,不舍她落泪,便道,“他想试探一下我的腿是不是真的残废,便让人以治病为由对我加以试探,臻儿,我不能反抗。”
萧凤栖说的很平静,一句不能反抗,道尽了他的隐忍和酸楚。
是啊,他怎么能反抗呢?他藏了这么多年,一直韬光养晦,若是暴露了,后果不堪设想,他也不是不想反抗,只是体内的火寒蛊还未解除啊,一旦暴露,便是身死的下场。
秦臻捂着眼,眼泪顺着指缝流出,心里好痛好痛。
“臻儿,别哭了,我真的没事,不过区区皮外伤,养几天便好,但早晚有一天我会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萧凤栖安慰道。
但他眼中的风云残卷般的戾气几乎压不住。
萧凤栖抬起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
这就是他想瞒着的原因,知道她会难过,他不舍得,因为他喜欢的这个姑娘,心里已经盛放了太多的难过了。
秦臻垂着眼,长睫被泪水打湿,所以萧凤栖没看到她眼中的不解。
是的,秦臻不解,为何萧皇会突然要试探萧凤栖的腿,又为何会突然这般折磨他?一定有原因的,不可能突然这样。
“你这么多年一直坐着轮椅,不良于行,他若是试探早就试探了,为何却偏偏是昨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是谁对你下这么重的手?试探你腿的人是太医院的御医还是谁?他们怎么敢?”
秦臻的不解和疑惑,丝毫不掩饰的问出来。
萧凤栖抿唇没说话,他知道秦臻聪慧且心细,有些事想瞒过她也不太容易。
“阿裴,你瞒了我什么?”
秦臻见萧凤栖不说话,她又问。
“我没瞒你,萧皇一直对我心存芥蒂,看我不顺眼整治一下也是正常,在所有人眼里这是治病,他在给我治腿。”
听萧凤栖轻描淡写的这般说。
秦臻忽的站起来。
“做什么,去哪儿?”
“你不说,我就去找别人问,阿裴,我说了不要瞒我。”
“没有。”
秦臻转身就朝着外面走。
“臻儿,你站住!”
萧凤栖拧眉,轻声呵道。
见秦臻站在那里,回眸,目光执拗。
他叹气,“是叶宗门叶朝雄。”
只这一句话秦臻就什么都明白了。
叶朝雄,叶知秋的父亲,他进宫了。
这位叶宗门的宗主本身就对皇上有救命之恩,这次进京,必然已经知道了叶知秋被萧凤栖划了脸的事情,他将萧凤栖害成这个样子,分明是为了给他的女儿出气。
秦臻深深的闭上眼。
她不用问了,便能想到宫中的那一幕。
叶朝雄是怎样道貌岸然的跟萧皇说,他想看看玄王的腿还有治否,打着治腿的名义将他的双腿残害成这般模样。
“阿裴,他知道你并不是……”
“没有,我伪装的很好。”
秦臻问,萧凤栖答。
可就是这个回答让秦臻疼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捂着心口,弯下了腰。
萧凤栖大惊失色,忙喊她,甚至想直接下地。
“我没事,阿裴,你别动。”
秦臻忙道。
她将泪水死死的憋回去,等着心口的绞痛过去,缓过去。
她很痛,是在替萧凤栖痛。
他是怎样在那样的试探和凌虐之下全身而退的。
她能想到,他一脸冷漠,看着那个叫叶朝雄的人在他的身上动刀动针,每一下都是鲜血淋漓,每一下都是刺骨般的疼痛,但是他却不能动,只能生生忍受着,因为只要他喊疼,只要他露出异样的神色,那么他就露馅了。
他带着面具,所以没有人知道面具下他的脸色是多么的苍白,唇瓣已经痛的没有了血色。
可这一切都是她带来的!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