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雪山,一望无际。
到处都是一片苍白的白。
雪色中,两个身影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深处走。
萧凤栖一身玄黑,黑色的斗篷将他整个人罩住,只露出一双漆黑死寂的眸子和额间黑纹印记,他的身后跟着冷牧,呼出的气瞬间就凝成了细细的冰。
“主子,要歇息一下吗?身体要紧……”
冷牧出声问道,他看着遥遥毫无边际的雪山,甚至连方向都难以辨别,终是忍不住出声。
他们离开大夏,没有边际的寻找,可是三个月过去了,毫无消息……
主子愈来愈沉默,愈来愈冷,经常几天几夜不说话,脸颊肉眼可见的消瘦。
所有的情绪和悲痛都被主子藏在了心里,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直到一个月前,他们在南周黑市得到了一个消息,南周国第一雪山之上,有一个与世隔绝的族落,天人族,据说天人族的祖先乃是天上神仙下凡,与凡人相爱,生了孩子,之后留在雪山之巅,慢慢发展成部落,经过好几代人的繁衍,成了后来的天人族。
天人族与世隔绝,踪迹难寻。
据传言,天人族人,可知天下事,可寻天下人,但不管人间事。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主子便直接启程来了第一雪山,冰雪刺骨,寒风凌冽,越是往上走,越是冷,冰锥划过脸颊,都是切割般的疼。
冷牧好想告诉主子,天人族,也许只是个传说,根本不存在的。
可是,他不能说……
因为在听到天人族,可知天下事,可寻天下人的时候,他看到了主子一直幽冷死寂般的眸子忽然亮了一下,这是希望……
天下之大,君姑娘不知道在哪里。
但是雪山之巅,就在眼前,只要找到天人族,那就能着找到君姑娘了。
“无碍。”
萧凤栖的声音低沉响起。
忽的……
他一顿。
心口处剧烈的疼痛起来,像是心脏要炸开了一样,这股疼来的迅猛无比,毫无预兆。
萧凤栖是那样一个能忍痛的人,却闷哼出声,单膝跪地,额间冷汗淋漓。
“主子。”
“主子,您怎么了?”
冷牧吓了一跳,忙深一脚浅一脚的冲上前去扶住萧凤栖,只见他脸色惨白,唇无血色,额间满是冷汗,紧紧捂着心脏。
……
而同一时间,燕国,宅院内。
秦臻仰着头,眼中是凄楚的悲伤和决绝,她看着萧泓宇,“阿宇哥哥,这个孩子不能留,我们不能留下他。”
谁说着这世上没有父子连心?
遥隔千里,不过是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便已经知道他的母亲不想要他了,他可能没有办法来到这个世上了,他在痛,他的爹爹也在痛。
而萧凤栖,跪在一望无际的白雪之中,疼的他几乎倒在雪地里。
“主子,主子……”
冷牧吓的脸色都白了,不停的喊。
“没事。”
过了好久,萧凤栖才缓过这一阵心悸,像是脱了力般的躺在了雪地里,任由雪花落在脸上,面染寒霜。
臻儿,你到底在哪里?
你还好吗?
你可还记得我?
等等我,一定要等我,我很快就去找你好不好。
一定要等我。
……
“臻儿。”
萧泓宇没想到秦臻会这般决绝的做出决定,他看着面前心爱女子憔悴的容貌,心中亦是如刀切割。
“阿宇哥哥,我容不下他了,容不下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可他不是你的孩子,不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能生下他呢?我不是狠心,只是……没有办法啊,他是我们背井离乡的源头,我不知道那个萧凤栖是谁,想干什么,可是若这个孩子存在,若有一天他得知这个孩子的存在,那便是扯也扯不断的联系,阿宇哥哥,我已经欠你良多,对你不起,又如何能够在因为一个孩子的存在,去与他人纠缠……”
秦臻是理智的,也是聪慧的,正因如此,她才知道留下这个孩子日后会有多大的麻烦。
萧泓宇听着秦臻的话,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最好的机会,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夜夜被魔鬼啃食,他有多容不下这个孩子。
一旦这个孩子出世,才是他噩梦的开始。
这个孩子会日日提醒着他萧凤栖的存在,会提醒他,臻儿是他偷来的。
可他又不能自私卑鄙到没有人性,让臻儿流掉这个孩子。
而此刻阴差阳错,臻儿说他要流掉这个孩子,他知道他该顺势答应下来的,可是他不忍,他不能啊,因为他是个卑鄙的人,他欺瞒了臻儿,隐瞒了真相,让她将萧凤栖当成了一个坏人。
可其实真相不是这样的。
他们是相爱的,彼此相爱,且爱到,她为了他肯付出生命。
她记忆了与他的过往,却没有记起她的惨死重生,没有记起重生之后她成了君绯色,她爱上了萧凤栖……
如果,这个孩子真的不要了,那若有一天,臻儿记起了萧凤栖,那时候该怎么办?会恨到亲自拿刀杀了他吧,他太怕了,怕东窗事发那一天,怕臻儿用充满恨意恨不得杀了他的眼神看着她。
那一幕,他甚至不敢想,只要想象一下,便已经承受不住了。
所以,他要给自己跟臻儿留一条后路啊。
“臻儿,不要这样,这也是你的孩子,是你的孩子,我们留下他,我会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好不好。”
萧泓宇环着她,安抚她激烈的情绪。
“不好,不好……我没有办法接受,没有办法接受……”
秦臻几乎崩溃。
她的记忆不完整,但是与阿宇哥哥从小到大的那份真挚和情谊却是完整的,她怎么能接受自己怀了另一个男人的孩子?不,绝对不能。
“臻儿,你听我说,这个孩子已经很大了,你已经感受到他的存在,你们相伴了近三个月……留下他吧,我说了我会当成自己的孩子,只要你爱我,你爱我,我就能接受。”
萧泓宇说这话的时候,亦是心如刀割。
最艰难的抉择,却也是最无可奈何的抉择。
“不……”
秦臻摇头。
几乎绝望。
可是肚子里的孩子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轻轻的又小心的动了一下,好像在讨好她,又好像在安慰她。
秦臻的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
她抱着肚子,满眼的痛苦,她又何尝不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呢。
五个月,很大了。
而且她隐约有感觉,她肚子里似乎不止一个孩子。
“臻儿,我们留下他,我会视如己出,我们就留在这里,永远不再回去,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好不好,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