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梦卿经顿时慌了。
他擦擦眼泪，摸索着走到灵舟船沿，伸手往下探。
果然，水面离船沿只剩下不到一个胳膊的高度。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
冷双易拿着火石根本点不着灯笼，又在掌心逼出灵火，却还是点不着，“应该是因为灯笼。墙壁的石头剥落是因为它，木筏能浮在这河面也是因为它。”
灵舟一点点下沉，梦卿经感受着水面渐渐攀上自己的手肘，抽出胳膊摸索着找到冷双易，和他紧紧挨着。
“小易，我们要死了吗？”
正在焦躁的冷双易“噗嗤”一声笑了，“不会。”
“船在沉，我们可能会沉到水里。”
这里不能飞，不能瞬移，不能御剑飞行，甚至灵舟也用不了，四周又没有陆地，梦卿经在心里不停叹气。
冷双易耸耸肩膀，“我们是修士，即使泡在水里，也能活很久。”
“那岂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淹死？还不如一下子死得痛快呢？”他靠着冷双易，忍不住浑身抖了抖。
很久很久以前，他曾在水里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一连走了很多年，忍受着冰寒，孤独，和看不到尽头的路。
但当时在沉渊秘境，他是一心为了出去，为了找到小易，所以心中生了无穷的动力。
现在小易就在身边，他只觉得死了就死了，反正死了还有个伴。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开口闭口就是一个‘死’字？！！！”
雷叔听不下去了，拍着灵舟船舱底部“邦邦邦邦”直响，“能不能尊重一下老人，老人听不得这个‘死’字。”
“哦。那雷叔你把听觉关了吧，这样死之前就听不到我说话了，能好受一点。”
梦卿经靠着冷双易，懒懒地说道，“水应该马上就要进来了，我们真的快要死了。”
“梦卿经！”
雷叔怒不可遏地喊了梦卿经全名。
梦卿经禁不住抖了抖。
“阿经，你要不要换身衣服？”
冷双易此时才发觉梦卿经的衣服全都湿透了，斗篷也紧紧地跟湿衣服黏在一起，轻轻一抓就出水。
是的，梦卿经一直站在木筏船尾，挨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大浪。
“反正都要死了，还换什么衣服？”
梦卿经已经隐隐听到有小小的水流漫过船沿往里流了。
“梦！卿！经！”
雷叔忍不住一字一句大声喝道。
“刷——”
禁冰剑身旋转着飞来，直接飞到灯架上立着，灯笼顿时亮了，昏暗的光将灵舟里照得一览无余。
冷双易和梦卿经错愕不已地看着禁冰，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我是为了帮助雷哥才出手的，你们不要自作多情。”
禁冰头上出现一个盒子，声音从中传出。
躺着的雷叔慢悠悠地坐起来，伸手理理衣袍和头发。
禁冰轻轻用力，推着轮椅走到雷叔旁边。雷叔扒着轮椅坐回轮椅上，宽大的袖子往两侧甩了甩。
真是太不体面了，他竟然在小辈面前生气了。
当初岳继峰背他而走他都没有这么生气。
灵舟慢慢上升到正常水位，河面再次开始翻涌，熟悉的声音响起，又有石子朝这里飞来。
灵舟护罩自动激发，将众人护住。
“是啊。”
靠着冷双易的梦卿经慢慢坐起来，“我们有灵舟，灵舟有护罩，我们怎么忘记用了？”
他扭头看向冷双易，冷双易也眼睛一亮。
实力强就是有这点不好，平时很多东西不靠外物就可以完成，就慢慢习惯不用外物了。
两人正高兴着，灵舟护罩“啪”地一声破了。
冷双易和梦卿经慢慢走过去，看到灵舟前端控制台凹槽里的灵石已经变成了废石。
“原来是没有灵石了。”梦卿经将凹槽里的废石一个个拿出来。
冷双易拿出几块上品塞进去，灵舟护罩再次自动打开。
“哼，在这黑水之地，任何东西都极耗灵力，上品灵石分分钟变成废石。不然前人怎么在那里只留了一个木筏？还不是为了节省灵石。”
雷叔轻声哼着。
果然，灵舟的护罩又“啪”地一声破了
冷双易想也不想，拿出几块极品灵石塞进凹槽，四周的禁制顿时变得又厚又亮。
雷叔惊讶地瞪大眼睛，接着露出一副通痛心疾苦的表情，“真浪费啊，你们真浪费啊，极品灵石是用在这里的吗？小孩子真是不懂柴米油盐贵啊。”
梦卿经回头看他，拿出几块极品灵石出来，歪着脑袋问：“雷叔，你没有极品灵石吗？”
雷叔眼馋地看看他手里的极品灵力，收回目光看向别处才说道：“我当然有。”
“哦，我这里有很多，本来还想把这几块送给你的。既然你有了就算啦。”
梦卿经收了手中的极品灵石，转回身窃笑。
他当然知道极品灵石的宝贵，可是冷双易自带神器——超大块的源石，身上的极品灵石多年积攒下来几个箱子都装不下，他平时常玩也就不稀罕了。
雷叔摇摇头，“我并不贪图你的极品灵石，但我还是想说，极品灵石不要浪费在这里。你要想想，为什么那个渡口处，只有一个那么简单的木筏。”
“我知道了。”
冷双易突然回头看着雷叔，“我知道了，雷叔，那个木筏是你当年留在那里的吧？”
雷叔：……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他什么都没说啊？
“哦——”梦卿经长长地“哦”了一声，笑着看着雷叔，意味不明。
雷叔气得胡子抖抖，当年他们过这黑水河许多次才想到把灵舟换成小小竹筏的好嘛？
那是他们智慧的结晶！结晶！
这话关乎上届大选的秘密，他只能在心里说道。
“现在，我们要做两件事情。第一，”
冷双易扭头看向梦卿经，“阿经，你先换身衣服吧。”
接着，他慢慢走向雷叔的轮椅，抬头看向灯架上立着的禁冰，“第二，禁冰，你还能支持多久？”
“我？多久？老子能支持久着呢！”
禁冰得意地回答。
“哦？是吗？”
冷双易笑了。
往日嘴巴都没停过的禁冰，如今破天荒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要说是因为他俩吵架才这么安静，他才不信。
“说实话。”
他看着禁冰，不容置喙地命令。
“它？也就两到三刻钟的样子呗？没多久。”
雷叔替禁冰回答道。
“老雷！”
禁冰被揭了老底，脸上抹不开面子，大喊道。
“怎么？让他们早点知道事实，早点准备不好吗？”雷叔靠着轮椅坐着，表情悠闲。
冷双易看了雷叔一眼，惊讶地挑挑眉毛：“原来雷叔上次来这里，是上上位仙君大人的随行者啊。”
雷叔：……
我又暴露了？
“你看看你！多大年纪了嘴还把不住门，什么都被人知道了吧？”禁冰气呼呼地大吼。
“我又没说什么，都是他猜出来的。”
雷叔弱弱地解释了一句，却感觉这话一点都没有力量，索性闭了嘴。
冷双易再次抬头看向禁冰，问他：“禁冰，现在，你能维持多久？”
“两到三刻钟呗。”反正雷叔都已经说出来了，他也干脆答道。
“具体是多久？”
冷双易继续追问。
禁冰正要发火他问得那么详细做什么，却听到他接着说——
“你是扶天界的绝世宝剑，你的主人必定十分爱惜你，也必然会将你日夜温养在丹田，作为自己的本命法宝。
“但你主人故去多年，没人温养你，你的实力肯定不复当初。禁冰，现在你能维持多久？”
禁冰心里痒痒的。
又因为他认同自己“绝世宝剑”的地位而开心，又因为主人故去过年的事实而难过，又因为他敏感发觉到自己无人温养的处境有些动容，毛就这样被理顺了。
“额……不到两刻钟。”他含糊其辞地说。
冷双易眨眨眼睛，脑袋微微歪了歪，“说实话，具体点。”
禁冰索性直接回答：“一刻钟又五分之一刻钟。”
冷双易点点头，转身回了控制台。
那就是十八分钟，现在已经过去了至少五分钟，他必须想办法让灯笼重新亮起来。
梦卿经已经换好了衣服，拿着另外一身干燥的衣服走向轮椅，“雷叔，换衣服。”
紧闭双眼的雷叔睁眼看他，神情并不温和。
梦卿经立刻炸了毛，跺跺脚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现在又没提‘死’字。”
“梦卿经！”雷叔跟着炸了。
“是我我在我很好。那刚才那种情况我真的都要死了，还不能随便说点啥？你也体谅一下我这个年轻人啊……”
梦卿经边说边扯雷叔的衣服。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顶着嘴，终于把湿了的外衣脱下换了新的。
梦卿经抱着湿的衣服正要收进储物袋转身回去找冷双易，突然站住一动不动。
他慢慢转身，走近灯架，看到灯架顶部伸出来的几根优雅的枝节中，有一个小小的凸起。
“哎，小易，这是什么？”
他伸手摸摸那个凸起，使劲儿按了按，按不动。
冷双易走过来，跟着摸摸这个凸起，走向轮椅另外一侧，发现另一个灯架同样的位置也有一个小小的凸起，一模一样。
这样造型雅致的灯架，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一个粗糙的凸起存在的。
突然，冷双易想到什么，看向梦卿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