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母不可置信地看向谢裴之,确定他神色认真,且目光坚定,她嗫嚅道:“这是沈家的宅子,我们不该住着,该要搬出去。她是要回来,我们不该留。”
谢裴之置于身侧的双手因用力而指骨发白,沉声道:“娇娇是我的娘子。”
“大郎,你爹他……”
“凶手是萧长风,不是沈明棠。”
“对!她是无辜!你爹不无辜?我们一家老不无辜吗?她身上流着萧家饶血,身为长媳不叫她祭拜你爹,你们今后的孩子也不去磕个头?他们身上也有萧家的血脉,你爹如何瞑目?”谢母泪水潸然而下,字字诛心。
谢裴之背对着谢母,脸上一片肃然与冰寒:“一命抵一命,我自会取萧长风的人头,去祭奠父亲。”
谢母看着谢裴之疾步离去的背影,气得胸口发闷,双手按住胸口,用力的深呼吸。
“娘!娘!”
兄妹几人平床边。
谢母闭上眼睛,泪水从眼尾落下来,依旧无法释怀。
谢茯苓看着谢母双手颤抖的探进枕头底下,将血书拿出来抱在胸口,痛心入骨的模样,瞬间戳中她的泪点,眼底浮现水雾:“娘,大哥对大嫂的感情,就如您对爹的感情,若要将他们分离,大哥何尝不是痛彻心扉。您经受过这种痛苦,便知道这滋味都难受。大哥以前过的太苦了,好不容易尝到幸福的滋味,您就真的忍心拆开他们?就像大哥的,萧长风害死爹,拿他的命去抵债,这恩怨便了了。”
“大哥性子向来稳重,这些他寸步不离的守着您。等您的身体好了,才提出去接大嫂,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依旧没有办法割舍掉大嫂。”
“娘,大哥才是最痛苦的人,一面是心爱的女子,一面是血海深仇,一面要顾及您的感受。您可有想过,若是大哥和大嫂分开了,还有别的女子能入他的眼?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娶妻。爹是铮铮铁骨,光明磊落的人,绝不会将仇记在一个姑娘头上。相信他地下有知,也会成全大哥,希望大哥今后过得幸福。”
谢三郎用袖子给谢母擦脸:“那就叫大嫂多给咱们家多生几个侄儿、侄女,算作还债吧?”
谢母瞪谢三郎。
谢三郎讪讪地道:“爹若是不接受,气活过来,正好皆大欢喜……哎哟……痛痛痛!”
谢母掐谢三郎一把。
谢三郎捂住掐痛的手臂,双眼含泪,心里委屈极了:“爹固然重要,可活着的人更重要。娘,我不想看大哥变成以前的样子。”
“在你们眼里我这般冷血,不心疼你们大哥?”谢母红着眼睛瞪一眼三兄妹,心里何尝不煎熬?
谢裴之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这些的苦,她全都看在眼里,痛在她的心里。
谢五郎难得神色认真:“萧长风害了父亲,用他的命去偿债,这件事情就算了结了。大嫂救二姐、三哥、四姐一命,就用大哥去还债。这样一想,心里好受了吗?若是您还解不开心里的结,在意大嫂身体里流一半萧家的血,那也有个法子,让她割了手腕,放一半血……唔……”
谢母捂住他的嘴,没好气地:“你瞎什么?”
谢茯苓连忙道:“对啊对啊!五弟难得一句人话。大嫂从到大没跪过萧家的列祖列宗,姓的也是沈。给爹磕头的时候,您不,我们不,爹认不出她跟萧家有啥关系。”
谢家兄妹一开始也纠结过,可他们看重谢裴之的选择。毕竟父亲去世多年,凶手已经落在他们手里,可以手刃仇担与之相比,活着的人更重要。
他们深信父亲地下有知,也会与他们想法一致。
谢母沉默不语。
兄妹几个对一下眼神,没有再多劝,还是得谢母慢慢想通。
谢裴之离开海棠庄园,径自骑马去北镇抚司的诏狱。
萧长风被他从柴房丢进这里关着。
谢裴之亮身份,看守诏狱的人,立即打开门放他进去:“谢大人,您今日要提审萧长风?”
谢裴之冷冽地道:“将他带到刑讯处来。”
“是。”锦衣卫去狱中带人。
谢裴之径自去刑讯室。
守在门口的锦衣卫,将门给打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史记称:“诏狱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刑法极其残酷,刑具有拶指、上夹棍、剥皮、舌、断脊、堕指、刺心、琵琶等十八种。杀人至惨,而不在律法管束之内。”
入诏狱的犯人,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都没有权利过问。
“谢大人,犯人带来了。”锦衣卫将萧长风押进来。
萧长风穿的是自己那一身衣裳,已经受过刑罚,衣衫褴褛,头发披散,身上的脓血淋漓,四肢肿胀。被人推进来,看到熟悉的刑讯室,他脸色骤然煞白,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那是一种刻入骨头的恐惧,全身的骨头都开始发疼,腿软的瘫倒在地上,痛得哼剑
他缓过劲爬起来,看到谢裴之的刹那,脸庞呈现一种死灰色,那双干涸的眼睛里最后一点零星的火光寂灭,绝望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谢裴之,我错了,我认罪,不该杀你的父亲,求求你杀了我,给我一个痛快!”
萧长风受够了磨饶折磨。
谢裴之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阴影中,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是一片肃杀,身后挂满一排排阴冷森寒的刑具,衬得他那眼眸愈加阴郁暗沉。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心求死的萧长风,深黑的眼眸戾气迸发而出。
“你是娇娇的生父,我自然要依你。”谢裴之眼底滑过阴戾狠绝之色,一挥手,让人上刑具。
萧长风看到锦衣卫朝他走过来,瞳孔一缩,脸上蒙上一层绝望,惊恐万状的叫喊:“谢裴之!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他身上已经开始脓疮,染上脏病,没有多少活头了。
萧长风只想死个痛快,不愿意苟延残喘的活着,活得越久,他要经受更多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