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五郎将谢茯苓推进内室,看见江帝师脑袋歪在一边,眼睛合上,鲜血染红被褥,他猛地一拳挥向江夫人,擦过她的脸庞,“嘭”地砸在柱子上。
江夫人吓得闭上眼睛尖叫,双腿颤抖的跌坐在地上。
江赐连忙将她搀扶起来。
江夫人双手紧紧抓住江赐的手臂,又恨又怕的看向谢五郎,手指嵌进江赐的手臂,少年痛得眉心拧起来,将她给带出屋子。
江泠月表情空白,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江帝师,额头抵在他的手背,肩头耸动,呜咽哭泣。
谢五郎跪在江泠月身边,用帕子擦干净他脸上的血。
下人跪在一边,哭声一片。
管家端来一盆水,眼睛通红,将水放在地上。
谢五郎打湿一块毛巾,将江帝师的脸给彻底擦干净。
谢茯苓站在一边,屋子里悲赡氛围太过浓重。
按照她检查的情况,分明还有至少半个月,可却突然没了。
心情沉重,她不由得看向谢五郎,他的所作所为,并不像认识这般简单。
她压下心里的疑问去了屋外。
一个陌生的少年站在门口,目光悲赡看向屋子里,看见谢茯苓出来的时候,他低声道:“你能帮忙请管家出来吗?”
谢茯苓不认识他。
“我是刚刚过继到江夫人名下的子嗣,祖父身故,我要与管家商议身后事。”江赐眼中闪过水光,神色悲痛。
谢茯苓回头望一眼四周。
“你在找我母亲?祖父身故,她去换一身素衣。”江赐阴柔的眸子落在谢茯苓脸上,见她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沉默下来。
谢茯苓盯着他的侧脸,总觉得有几分熟悉感,可仔细一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是江家的长孙,亲自进去找管家便是,我不过一个外人,不好传话。”谢茯苓婉拒,派人将江府的消息传递给沈明棠。
沈明棠收到消息的时候,心情沉重,却又万分庆幸谢裴之安然无恙。
“有事?”谢裴之觉察到氛围不对,将脸转向沈明棠。
沈明棠放下手里的信,心中滋味难言:“江帝师仙逝了。”
谢裴之手一顿。
“江夫人今日一早带着从族里过继来的子嗣去找江帝师,这件事之前没有半点风声,江帝师气得吐血而亡。”沈明棠没有见过江夫人,不知道她的为人。
谢裴之陷入沉默,江家的一些事情,他倒是有所耳闻。
世人惋惜江家家门不幸,江家算是葬送到崔永媚手郑莫娶个高门贵女,江衍娶个温顺的妻子,都不至于英年早逝。领了个贞节牌坊,却不安于室。出于对江帝师的尊敬,这种事情鲜少有人提及,悉数被压下。
谢裴之见识过江衍留下的字画与文章,便知他当年何等的疏狂,意气风发。
只怕痛失爱子,也是江帝师心中的痛。
“江帝师若非下山助我们一臂之力,不参加祭祀,不至于身故。”谢裴之想站起来,意识到自己如今的情况,怅然道:“三朝帝师,为保江姐,用尽苦心。”
沈明棠茫然道:“什么意思?”
太庙宫变,江帝师病危,来不及为江泠月部署,江夫人特地带过继的子嗣来江帝师面前,江帝师是何许人,深知江夫饶为人,只怕早就有所预料,过继一个子嗣而已,不至于为这一事气绝身亡,只怕有深意在里面。
“过几日你便知道了。”谢裴之摸一摸她的脑袋,“安排人去一趟江府帮忙。”
“好。”沈明棠派殷兰去的江府。
殷兰到江府的时候,江帝师已经殓。
管家将江泠月唤道书房里,将门给关上,取出一样东西给江泠月。
“老太爷几番想将夫人给休了,顾念着你今后的婚事,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在江府作怪。老太爷以为他还能再活个十年,有他在的话,夫人不敢对您如何。那时候您在崔家已经生儿育女,有立身之本,不必再担心夫人会毁您幸福。”
“前去参加太庙祭祀时,老太爷便觉得心中难安,写下一封休书,请您替父给夫人。崔家若在此事表态,愿意等您三年,您便带着整个江家嫁进崔家,若是他们不愿,便解除婚约,您为江家招婿,撑起江家门庭。”
江泠月手里拿着休书,祖父知道母亲留在江家,于她而言是灾难,因此早已为她打点好。
只是
“母亲为人跋扈,除此之外,并无过错,平白无故将她给休了,打的是崔家的脸面,他们只怕不认。”江泠月想到祖父临终前,最后未尽之言,是请她护住江家罢?
“姐……”管家难以启齿道:“夫人并没有为老爷守节,她早与凤家二老爷有私情,今日带来的江赐,便是凤家二老爷在外的私生子,她活活气死老太爷,便足以将她休了。”
江泠月面色刷的惨白。
而这时,崔家舅母来了。
江泠月从巨大冲击中回过神来,收整好情绪,让管家将崔高氏请进来。
崔高氏四十岁出头,穿着素净,面容圆润,十分和蔼可亲。
江帝师出事,便传到崔家耳中,特地派崔高氏过来打探情况。
“月儿,节哀顺变。”崔高氏今日一早到的京城,原来打算明日过来,听崔永媚从族中挑选一个子嗣过继,马不停蹄的赶来。
江泠月要嫁给她的儿子,她是江家的独女,江家的一切连同尚方剑一并来崔家,可若是过继子嗣,这些都与江泠月无关。可谁知一来,便听闻江帝师的死讯。“你打算怎么办?”
“舅母,我想代父休妻。”江泠月将手里的休书给舅母,里面罗列着崔永媚的罪状,“江赐是凤家二老爷的私生子,凤家二老爷是母亲的情郎,她犯糊涂,将人记在江氏族中,再带到江家来,祖父被活生生气死。”
江泠月不愿与江夫人正面对上,她的母亲向来不懂规矩,也不重视规矩,若她出面的话,只怕会闹得沸沸扬扬,败坏江家的名声。
她不会允许的。
崔高氏面色骤然大变,崔氏出一个荡妇,传出去颜面扫地,她猛地将休书按在桌面上,握住江泠月的手:“好月儿,舅母知道你受委屈,只是你母亲不能被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