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睡意突如其来,段文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睡着的,他感觉又好像并没有睡着过。
眼睛还没有睁开,他就听见有滴水的声音在床边响起,滴答滴答,很有规律。
但床边并没有水龙头,不可能会滴水。
段文感到疑惑,他本来很想继续睡觉,但仍是强撑着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床边一双乌青色的脚,双脚皮肤上爬满了一块块淤青,脚趾微微肿胀,有两颗脚指甲已经翻起来,双脚旁边全部是刚刚形成的水渍。
这似乎是一个成年女性,穿了一身刚好到膝盖的花条纹连衣裙,衣服破破烂烂的。
段文看见她双脚的瞬间,上方仍是不停有水滴落。
段文下意识的慢慢抬头,目光移向这女生的上半身,可以看见她的衣服撕裂严重,几乎衣不蔽体,露出来的肌肤要不就是溃烂,要不就是淤青,没有一块完好。
在目光移到这女子的脖子部位时,段文不敢再往上,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知道这女子的面部表情一定很恐怖,或者五官已经烂掉,总之最好不要去看。
不仅如此,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竟能够认出眼前这女子,虽然之前从来没有看见过,只是听说,但此刻段文感觉自己就是认得对方。
这是孙炳第一个案件的受害者,也就是孙炳的前女友。
一股浓郁的腐臭味夹杂着滴落的臭水气息,不断钻入段文的鼻中。
现在即使段文没有去看着女人的脸,他也可以想象得到她的五官中不停的有污水涌出,顺着脸颊流下。
之前听过陈筱对这个案子的描述,据说孙炳在对受害者施暴后,再将其按在水中,使其窒息而亡。
这可能就是此刻这女人的脸颊中不停有水涌出来的原因。八壹中文網
段文感觉很冷,不仅是身体冷,就连心都是冷的。
此时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一个人影缓缓来到床边站在了孙炳前女友身旁,段文的目光随之移了过去。
那是另一双同样爬满了淤青的双脚,也同样属于女性,不过对方只穿了一条短裤。
目光上移,一根细长的黑色铁棍从她的腹部穿透而过,一端有黏稠猩红的东西正在滑落。
段文看到了这第二个女子的面容,齐肩头发,差不多五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孔扭曲在一起,看得出来她非常痛苦。
这是孙炳前女友的母亲,也是同一个案子中的第二个受害者,死之前被暴虐的孙炳施以极刑。
母女俩,静静地站在一起,面对着段文。
段文的心仿佛经历了寒冬,已经被冷的无法跳动,似乎连呼出去的气息都变成了冰雾。
再次有脚步声响起,伴随大量骨骼摩擦的声音,仿佛一个关节错位的人正在一步步靠近。
听见这个声音,段文即使不用去看也都能猜到,这是那四肢断裂、身体反向对折的刘通来了。
咔嚓,咔嚓,咔嚓……
刘通的脖子已经断裂,脑袋就像是一颗吊着的、无法固定的皮球,搭在肩膀上,随着走路而晃动。
几乎是用爬的方式来到床边后,刘通与另外母女俩不一样,他伸出呈诡异角度弯曲的五指,对着已经坐起来的段文一把抓去。
段文当即缩腿,双手往床上一撑,快速后退靠近床头位置。
母女俩中的女儿忽然张开错位的嘴唇,一大团污水喷出,对着段文飞溅。
段文早有防备,立刻拉扯过床上的毯子,挡在了身前,只有手臂上沾染了一点污水,不过散发出一股奇丑无比的气息。
那母亲则是身手抓住自己腹部的黑色铁棍,用力拔出,一声尖叫,对着段文砸下。
段文此时已经跳下床,避开铁棍后,他一掀枕头准备抄家伙,但却发现枕头下面空空如也,没有镇鬼钉,也没有事先放好的厨刀。
母女俩和刘通此时再次扑向段文。
不过就在此时,母亲那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这些家伙的后方响起,对段文道:“餐具找到了。儿子,你喜欢吃红烧、清蒸,还是炖的?”
场面瞬间寂静,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下,那母女俩和刘通的身体忽然开始微微发抖起来。
“麻烦。”很少说话的父亲吐出了两个字。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坐在床对面的那把木椅上,明亮的烟头正在闪烁。
母亲一手拿着一口铁锅,一手拿着一柄锅铲,一边思索一边道:“要不就油炸吧,这样快些。”
话落,刘通那对折的身体全部瘫软在地上,仿佛某个爬行动物一样,挣扎着想要离开。
母亲那略显单薄的身体,在这一刻仿佛变得越来越高大,手拿铁锅铁铲,直直的站在刘通面前。
她的嘴角勾起了笑容,眼眸中闪烁出异样、兴奋的色彩……
片刻后,那母女俩的女儿发出尖叫,冲向门口,拉开房门消失不见。
“妈,跑了一个。”段文道。
“跑不了。”母亲还没有回答,坐在椅子上一直没动的父亲倒是接过了话。
……
“不是人,他不是人,他……”
看着面色惊恐、几乎已经神志不清的孙炳,陈筱一脸诧异,问道:“谁不是人?”
“他!他不是人!”孙炳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陈筱,只是指着黑黢黢的屋内,慌乱无比。
要说孙炳此人,陈筱之前在追捕他的过程中曾近距离接触过,这家伙给她的感觉,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一副阴鹜、沉默、冷血的模样,即便有几次面对警察时,依旧仗着学过武,逃跑时从容不迫。
从来没有哪一次,陈筱见这家伙有今天这么慌乱过,这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也不知道他刚刚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过此刻凶手就在眼前,没有理由再让他逃脱。
“先把他拷住!”陈筱吩咐。
话落,她推开快要自行关闭的房间门,目光投去。
房间里面虽然很黑,但隐约可以透过窗外的灯光看见屋内场景的模糊轮廓。
陈筱没有见到人,只是心里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怪异感。
她不知道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为什么会这么恐惧这房间里的人?难道孙炳恐惧的并不是段文,而是另有其人?
拿出手枪走进房中,这里一片死寂,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陈筱先是将房间的灯打开,第一眼看向床铺的方向。
床上什么都没有,被褥胡乱堆叠在一起,枕头都快要掉到地上。
再一扭头,陈筱一惊,只见一个男子斜靠在床对面的木椅上,脑袋歪着,正是段文。
第一个感觉,段文已经嗝屁了。但陈筱走近一看,发现这家伙闭着眼睛,发出稍显粗重的呼吸声,竟然是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