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前飞沙至，戍边苦寒终有命。
落日霞飞孤身去，河西走廊将将离。
翌日苦短长安聚，纵是有酒天人别。
（命离别——长安有泪。
送已故漠北将士——楚王李杰）
………………………………
翌日清晨。
天亮了，风停了，李杰也从众人的保护之中醒了过来。
“刷刷刷！”
李杰摇了摇头，抖了抖身上的沙子，看着眼前的景象，面色有些悲切。
目光所过之地，满目疮痍。
原本还有些绿意的草地，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土黄色的沙子，没有一丝生机。
由沙土覆盖的甲胄旗帜，遍地都是，还有那些微微隆起的土丘，随处可见。
而这些土丘的形状，李杰一看就知道，它们正是自己那些，昨晚被黄沙所掩埋的部下遗骸，他们……终究是没能挺过去。
昨晚的风沙，实在是太大了。
直到现在，李杰都还记得昨晚那副，犹如末日降临一般的恐怖景象。
那漫天的黄沙，几乎就在那么一瞬间，就直接降临到了众人的身前，完全不给众人任何反应的机会，人当场就飞了。
没错，就是飞了。
那股突如其来的冲击感，哪怕是身怀巨力的李杰，一时之间也完全无法抵挡。
就更何况是其他人了。
不过还好的是，这种程度的风，也仅仅只是最开始的那么一瞬间而已，其他时候并不是一直都是如此，风要小的多。
当然，这也就是相对而言罢了。
实际上，这风，依然不小。
要不然的话，李杰等人也不会有机会抱团躲到这山下来，就更妄论活下来了。
因此……
他们能活下来，无疑是幸运的。
因为山脚下的风，相对于河谷其他地方而言，要来的更小，也更安全。
然而，就算如此，这山脚下却也不能保得住所有的人，毕竟……地方有限。
再加上，面对突如其来的黑沙暴，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这个时间和运气，能够在这个时候刚好躲到山脚下来。
哪怕他们本来就离山脚下就不远，甚至可以说他们本身就在山脚下，然而，就算他们离的如此之近，他们却也依然来不及。
总之，还是之前那句话，地方有限，总得有人站到最外面，总得有人去死。
为此，昨晚上的这里，甚至还发生了很多让李杰感到心如刀绞的事情。
为了能够站到里面，为了活着，自相残杀刀兵相向，也就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了。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活着。
如此情形，李杰不是没想过去制止，也不是没有行动，而是……
他无能为力，根本就没法去阻止。
在那种情况下，他自己能活着就已经是老天爷给面子了，他还能如何？
他根本没办法去管其他人，哪怕就算想管也管不了，因为……
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唉！何至如此啊！”
李杰抬头望天，闭上了双眼，一行清泪顺流而下，像雨滴一般落在了黄沙之上。
恰在此时……
“殿下！殿下！”
“我……我终于找到您了。”
“我还以为……”说到此处，罗飞一把抱住了李杰:“呜呜呜呜，殿下！”
“我……我还以为您……您没了呢。”
“您活着……活着就好，您活着就好啊，殿下！呜呜呜呜！”
看着眼前这，最少也有一米八高的肮脏大汉，像小姑娘一样抱着自己痛哭流涕，李杰只觉得一阵乌鸦飞过，尬的一批。
“罗飞……罗飞！你先放开！”
“你这样……你这样让我……让我有些……嗯……算了！给劳资滚！砰！”
纠结了半天之后，李杰终究还是决定直接踹开他，免得玷污了自己的清白。
嗯，没错，就是清白。
他刚刚才用眼泪洗的脸，这会儿已经被罗飞这狗东西，给几摸几摸的摸黄了。
天可怜见，他已经没眼泪了。
……
两个时辰之后，午时。
此刻，中军大帐再次立了起来。
嗯，说白了，现在的中军大帐，其实就是一顶随便捡来的小帐篷。
也不知道是谁用过的，旁臭不说，帐布上还五颜六色的难看的要死。
当然，现在帐内的众人，却也没这个心情去管这些小问题，也没法儿去管。
毕竟，还指不定它的前任主人，现在在哪儿躺着呢，你就算想管，你管谁去？
嗯，言归正传。
只见李杰轻轻的敲了敲，被当成临时桌子的明光铠，脸色凝重的看着帐内众人。
“来吧，都说说。”
“说说你们各部的情况。”
“说说你们各部，现在还剩多少人，多少人死了，多少人失踪，都说说。”
“哦，对了！”
“只要没找到尸体，都算失踪。”
说罢，李杰拿起了一旁那支，众人找到的唯一一支毛笔，随时准备记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由于罗飞管理的中军营地，他也就站了出来。
“殿下！”
“我们之前一共有二十万人，其中步骑各十万……”
李杰皱了皱眉，挥手打断了他。
“别说废话，说结果。”
罗飞吧唧了两下嘴，有些尴尬，不过却转瞬之间又变得严肃了起来。
“殿下。”
“我们现在骑军还剩八万五千多人，其中六万多人没有坐骑，战马全跑了。”
“我们收敛的遗骸，五千多具。”
“其他一万多人失踪，暂时找不到。”
“能立马投入战斗的，还不到两万。”
罗飞没有磨叽，直接快言快语的说完了之后，朝着李杰点了点头，就坐了下去。
片刻之后，李杰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转头看向了薛万钧，点头示意。
“薛万钧，该你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