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还是这里。
火光依旧在跳跃，夜色依旧很冷。
四月的天，西域的温差依旧很严重，相比之现在的大唐来说，这里很冷很冷。
但是众人的心，此刻却是无比火热的，甚至有人直接脱了甲胄想要活动筋骨，上演一番全武行，热闹的不行。
“撤退？绝对不可能！”
“在这个时候让我们撤退，那我们之前的所做的那些努力怎么办，我们死了那么多袍泽弟兄，难道全都白死了不成？”
“不行，这绝对不行！”
“那你觉得怎么办？”
“先不说关内道的那些流民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会不会再次扩大规模，咱们就来说说现在……”
“是，我们这次赢了。”
“我们也缴获了很多粮草牲畜，完全足够你们长时间的攻城略地，甚至是长期驻兵于此，但是你现在就敢跟我保证，你能在短时间内拿下西域诸国吗？你敢吗？”
“我们来这里的时间也不短了，西域诸国是个什么环境，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想过要用多少时间在路上吗？”
“几百上千里恐怕都没有一个人，还有之前的那种黑沙暴，你要怎么办？”
“哼！那你说怎么办？”
“现在就后撤，弟兄们怎么交代？”
“他们可是早就等着去西域诸国，劫掠一番…咳…收缴赃物了，但是你现在竟然不让他们去，他们会怎么想？”
“没错，弟兄们怎么交代？”
“要知道，历朝历代打了胜仗之后，缴获的大头都归朝堂，剩下一些不起眼的东西，都归他们这些卖命的泥腿子。”
“这都是些约定俗成的规定。”
“更何况，哪怕和他们一起充军的同乡死了，他们也能靠着这些东西，回去以后帮衬他们的父老双亲，还有子嗣遗孀。”
“然而现在可倒好，人死了不少，好处还没捞着，你让他们怎么办？”
“靠着朝堂赏赐的那点儿东西，还有那微薄的赙赠（抚恤金），恐怕连他们自己都养不活吧，就更别说是去帮衬袍泽弟兄的家人了，等着喝西北风去吧。”
“毕竟我们又不是那封甲……”然而此人还没说完呢，就被旁人捂住了嘴。
“谢叔方，闭嘴！”
“……”谢叔方神情一愣，随即冷汗淋漓，赶忙拿着地上的甲胄跑到了人群之中，再也不敢冒头，生怕别人发现了他。
但是终究还是晚了，毕竟谁让这么多人里面，就他的声音最大呢。
果然，
闻声之后，李杰抬头看了过去。
“你叫谢叔方对吧。”
“要是本王没记错的话，当初在玄武门的时候，冯立身边的那人，就是你。”
“当然，本王不是在翻旧账。”
见此人出来的动作突然为之一顿，李杰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
毕竟两人之间也没仇，更没有交集。
要不是自己偶然听到了，他在执行自己当初的计划，自己恐怕也不会认识他。
想到此处，李杰再次笑了笑。
“你出身陈郡谢氏，参加晋阳起兵，投入李元吉麾下，屡立战功。玄武门之后得到赦免，担任右翊卫郎将。（正五品上）”
“去年九月，你又再次出任左亲卫中郎将（正四品下），奉命出使云中郡，负责调和突厥各部与唐人之间的关系，执行关于去年本王提出来的那些策论。”
“驾驭有方，以德服人，关心百姓疾苦，尽量做到了刑狱公平，“如事严父”，这是云中百姓给你的评价，因此……”
“你也是云中铁骑的朗将之一。”
“本王没说错吧。”
“……”谢叔方见此，只好苦着脸从人群之中站了出来，神情之中满是悔恨。
‘该死的，喝酒误事啊！’
‘戒酒，一定要戒酒！’
暗自叹息一番，谢叔方躬身说道。
“还请殿下治罪。”
“末将……末将酒后失言。”
见此，李杰哑然失笑。
“谢叔方，先不说你在云中的功绩如何，又是否是在执行本王当初的计划。”
“就凭你刚才所言，何罪之有？”
“本王还没这么昏庸无道，听不进忠言逆耳之言，也更不是什么嗜杀之人。”
“？？？”
众人满头问号，暗自瘪了瘪嘴。
你说这话，恐怕也就你自己信吧。
之前的那些也就算了，咱们不知道。
可是这后面的话就不对了吧，
这短短的一年多时间，死在你这个“不嗜杀之人”手里的人，你数的过来吗？
当然，哪怕众人的吐槽之声已经响彻天际，他李杰也听不见，他还在继续。
“更何况，如若本王麾下没有如你这般说实话之人，那才是本王的罪过。”
“不过话虽如此，你之前所说那些，也确实是我李唐皇室的失职……”
“待本王班师回朝之后，本王也会去和陛下商议，争取更加完善，更加符合现状的抚恤制度，之前的赙赠，确实太少。”
“关于这一点，本王会竭尽全力。”
说罢，李杰朝着谢叔方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他之前的话语，也是感谢。
当然，关于军队抚恤金的情况，其实李杰早在突厥之战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只是当初的他，“无权无势”，也并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也没这个资格。
毕竟当初的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哪怕是后来的郡王，也同样是如此。
那是皇帝老儿的事情，还轮不到他。
然而现在不同了，他是大唐的储君。
（嗯，这个位置也非他莫属。）
再加上，因为如今这场西域之战，在他手底下已经死去了太多的无辜之人了。
他，总得做些什么。
要不然的话，他心里有愧。
众人闻言，先是诧异的看了谢叔方一眼，感叹他好运的同时，也有些羡慕。
能让楚王记住，飞黄腾达近在眼前。
随后众人恍然想起了什么，当即豁然转头看向了李杰，神色之间满是焦急。
“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