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三和陈瞎子完全不同,他有时候很容易冲动。
陈瞎子则是在关键的时刻会不要命。
他们两人,无论是谁露出那副迹象,都绝不是一件好处理的事儿……
尤其是此刻阳江的情况,万一刘文三冲动之下要下江。
那不就是找死吗?!
我话音刚落。
刘文三却定定看着江中死倒。
那一瞬间,他的目光变得锐利无比。
“十六,你有几分把握?”刘文三又忽然问我。
我心跳砰砰地加速起来,马上摇了摇头:“文三叔,我得下江看过之后才知道怎么办,现在还没多少把握,也明显不是下江的好时候。”
“这江煞都被惊了,得等他们散了才行。”我赶紧解释起来。
刘文三却忽然笑了笑,说道:“不用等它们散,这也是一个下江的机会。”
我诧异,皱眉说怎么可能是好机会?上一次满江死倒聚集,都险些让他交代在阳江里头。
刘文三才和我解释,告诉我上一次江煞被惊,是因为他用尸油惊,死倒想要上船,求他伸冤。
而这一次,是刚才那两个不人不鬼的东西给惊的。
它们想要的,也是那两个东西,此刻的阳江反倒是会很安全。
当然,除却那两个东西坠江的位置。
刘文三指了指,以做示意。
此刻,那一处水面已经分外森然恐怖了。
月光之下,那一处江水下几乎完全被头发密集地填满。
再往下亦然不知道有多少死到!
有没有浮尸沉尸!
何采儿也停顿在码头下面,她咬着唇,手抓着两侧的衣服,死死地看着刘文三。
刘文三冲着她笑了笑,又捡起来地上的铡鬼刀,在码头边磨了磨刀口,说道:“要是我能把咱儿子带上来,说好了,再生一个!不管儿女,咱们都好好带!”
何采儿没有说话。
只是眼泪彻底地断了线,成了珠帘。
“十六,文三叔这一次,可就指望你了!“紧跟着,刘文三也喊了我一声,就朝着江堤大坝那头走去。
我回过神来,揉了揉之前被砸得发麻的胳膊。
此刻虽然好了几分,有知觉了,但是我脑袋还有点儿发懵。
刚才吃那一棍子,还是没完全缓过来。
不过我也想明白了。
刘文三应该不会胡说,这一次江煞被惊,满江死倒被另外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或许还真的是个好机会!
阴差阳错的天赐良机!
我们两人下江,不会有其他的阻碍,只要能克服水漩问题,就能到达江堤之下。
一来是刘文三曾经下去过,二来是我对着水漩有了实际的认知,它的危险性其实并不大。
回到了大坝之上,再一次到了刚才那位置。
何采儿也跟在我和刘文三身后上来了。
刘文三则是问我要咋办?
说这话的同时,他低头看着我刚才画出来的那个马蹄形大坝图案。
我深吸了一口气,思绪也彻底地回转过来。
此刻既然要下江!我们就要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以及应变之策。
沉思了片刻,我就直接开口道:“阳江为小干龙,这阳江大坝为支水界割,又叫干水成垣,起到治理阳江目的,同时又将龙气聚集,形成了给内阳市使用的大风水局!”
“这些水漩,寻常人看似是淘沙之深坑,实际上,却是大坝之下的玄机!”
我说话的同时,刘文三的眼中也开始明亮起来。
他也并没有出声打断我。
当然,何采儿明显是听不明白,眼中只有茫然。
我继续说道:“界水止来龙,文三叔你应该听过吧?”
“内阳市有这样的风水局,得到了阳江的龙气,又有平缓的江水灌溉农业,发展极快,却也不能够将整条龙脉截断在此。大坝便有放水之用,当上游阳江过满,或者是洪涝之时,以大坝泄洪。”
“在此之间也不能够让整个下游断流,大坝不同于小坝可以随时开闸,所以在这江堤大坝之下,一定有一个循环的水流,将阳江干龙分成数个细小支流,一部分从大坝下方流出,另一部分则是进入下游的各个水渠,灌溉农田。”
“这些水漩,便是那些水流在分流时候形成!文三叔,你儿子被镇压在江堤大坝之下,实际上应该是他被卡在了某个细小支流的泄口!”
“我这样解释,你能听明白么?”一口气,我不但将之前的猜测全部说出来了。
还有我此刻对于宅经这部分内容的理解,也全部利用阳江大坝叙述了一遍。
刘文三眼中从刚才的明亮,变成了此刻的震惊,他深深地盯着我,然后长吁了一口气。
“这些东西太深奥,你文三叔听不明白全部,总归就是,这江堤大坝是很好的风水局,而我儿子,被卡在这风水局的某个位置?”
我重重地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沉凝了一下,我又继续说道:“如果它没有被卡住的话,就可能是去了下游的某个地方,又或者是某个水渠内。”
“文三叔,这我也不能保证,得等下去看了,如果你儿子不在的话,我们就要去阳江下游找了,恐怕那样就会很麻烦。”
我也将可能的结果告诉了刘文三。
刘文三摇了摇头,他略有几分沙哑地说道:“苦儿还在那里,下去了,你就知道了。”
话音落下,刘文三就开始将绳子拆开,从胸前开始捆绑,一直在后背的位置有绳结。
紧跟着,何采儿也用她带来的绳子帮我绑起来。
刘文三叮嘱我,下水之后,就不要自作主张,要跟着他行动。
他要是走,那就必须走,不能够去冒险!
听他此刻的语气,我心中更是松了半口气,他不会冲动用事,那就太好了!
十余分钟后,我们才做好所有的准备。
之前何采儿是去找冯家人要氧气瓶,此刻那些东西,也放在一旁。
他们当时顾着找我,也没有拿走。
我将氧气瓶带上,刘文三则是拍了拍我肩膀,他就翻身上了栏杆,头朝前,双臂前屈,一个猛子扎进了江水之中。
我也学着相同的动作跳江!
临头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抬头,鬼使神差地看向了前方的位置。
约莫几十米外,那铁牛……竟然已经抬起来了一个牛头。
锈迹斑驳的铁锈在月光下,透着一股红意。
它……好像真的要浮起来了一样!
我心头略有几分不安。
不过也已经啪的一下,扎进了江水中!
我们跳江的位置,刚好就是一个水漩所在!
有过上一次的经验,再加上这一次的心理准备,我没有完全抵抗,便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压力。
刘文三在我前方一些,已经下沉了几米。
我将脑子里面的所有思绪,全部都压抑了下去。
此刻,最重要的就是江堤大坝之下!
有水漩的自然拉扯力在,我和刘文三快速地朝着江底沉去!
几分钟之后,身上的绳子,忽然传来一股紧绷感。
因为绳子是在背部吊着,直接就拉扯住了我们没有继续往前……
那股推力拉扯,就显得很明显了!
而我,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极致!
在我和刘文三的眼前,是一堵无比厚重,巨大的墙!
这就是阳江大坝水下的部分!
这墙体,是有两个部分组成!
上面一部分,是可以打开的闸门,这闸门之大,若非是我看见了,也难以想象,要什么样的力量可以将其推开!
而下面一部分,则是大坝的基脚!
整个大坝采用的矿石,在水中竟然有淡淡的荧光,所以让我们的视觉没有受到半分干扰。
基脚之处,也是岩石垒砌,严密无缝。
在某些特殊的位置,则是开凿出来了孔洞。
水漩,就是朝着那孔洞而去!此刻在我们的目光之中,形成了一道道清晰可见的卷形!
我心头猛然跳动了两下,若非我们身上的绳子,恐怕已经被吸扯了下去!而且无法反抗!
与此同时,刘文三却指向了一个位置。
我的目光投了过去。
看见的一幕,令我心头大震!
在其中一个孔洞之上,有一把卜刀!
卜刀深深刺入了孔洞边缘的岩石!
而在其之上,则是一具男童的尸体!
男童身上也穿着一件青麻小褂,明显是量身做的。
卜刀在穿透岩石的同时,也刺穿了那青麻小褂,将男童的尸体挂在了孔洞的边缘!
他并没有半分腐烂,皮肤泛着青色,似乎也透着几分荧光似的。
一双睁着的眼睛,空洞无比地看着前方。
我侧眼看了一眼刘文三,他眼睛很红,死死地盯着,却没有其他什么动作……
心砰砰砰地在嗓子眼里跳动,我开始仔细地看那些孔洞的布局方位!
水为龙脉,阳江为小干龙,乃是大干龙天堑江和悬河这两条母亲河的支流。
这些孔洞,以及这个大坝,就将阳江分成了枝龙!
在风水上就是,大干龙化小干龙,再化大枝龙与小枝龙。”
可以理解成,这就是一棵树,最粗壮的地方是树干,也就是大干龙。
在往上的主要树杈,是小干龙。
之后的枝丫,有大有小,各自区分。
这些孔洞的分流也是意在此处。
至于它们会从这孔洞流向大坝之后的何处,本身是并无定义的。
如果非要强求一个定义,那这孔洞暗合八卦之向。
我摸出来了身上的身上的定罗盘,紧紧地握住,不敢松开。
低头定定地看着内侧八卦的一圈,我心中思索,文三叔的儿子叫苦儿。
苦为草头,草头属于巽,巽在五行之中又是属木!
若是他的尸体被冲入了孔洞之中,最后被冲出来的位置,应该就是巽卦所指的地方。
当然,刘文三他们不懂这些,更不知道被冲下江堤之后会去哪里,自然才会用卜刀在最后关头拦住尸体!
如果不是他将尸体拦住的话,恐怕此刻早已经不知去向。
正当我思索之间,刘文三却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回头朝着上方游去。
我一下子被打断了思绪,想要挣脱他!
刘文三却瞪了我一眼,先是指了指他的胸口,又是指了指绳子。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憋气到了极限了。
而拉着我们的绳子,竟然也有了断裂的征兆……
隐隐约约在上方,似乎有什么阴影,趴在我们的绳子上……
甚至我感觉到一股微颤的晃动,就像是钓鱼的时候,有鱼上钩,那种微颤的手感!
我想说话……嘴巴里头却鼓起来一连串的水泡,又赶紧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