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小时之后。
ki-57运输机降落北平南苑机场。
张悦面色苍白,手里紧攥着呕吐袋——她几乎吐了一路。
下了飞机,周之煜问道:“好点没有?”
张悦有气无力的回答:“走路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头晕恶心……我是不是病了?”
周之煜说道:“别担心,你这是晕机,就像晕车晕船一样,休息一半天就没事了。”
张悦叹了一口气:“唉,早知道这样,我宁可坐下一班火车……”
周之煜注意到,远处停着一辆尼桑180型军用卡车。
两侧车门印着日军军旗。
车牌号:763。
卡车朝飞机开了过来,停在了ki-57运输机机尾。
运输机机舱舱门徐徐打开。
很显然,卡车是前来转运这批货物。
一名日军中尉早已等候多时,看到横田夫人下了飞机,立刻快步上前,毕恭毕敬躬身一礼:“横田将军军务繁忙,无暇前来。小野次郎奉命前来迎接夫人。”
横田夫人微微额首:“小野君辛苦了。”
“您这边请。”
小野次郎身后停着一辆轿车和一辆挎斗摩托车。
横田夫人回身说道:“周医生,张小姐,请跟我来。”
周之煜心里不禁暗暗吃惊。
虽然猜到横田夫人身份非同一般,但是也没想到能和一位将军扯上关系。
周之煜坐副驾驶座位。
横田夫人和张悦坐后排座位。
小夜次郎在车外问道:“横田夫人,先去哪里?”
横田夫人问周之煜:“周医生,你住哪里?”
周之煜说:“协合医学院宿舍。”
横田夫人又问张悦:“张小姐,你呢?”
听了周之煜的翻译,张悦回答:“灯市口。”
横田夫人对小野次郎说道:“先去灯市口。”
小野次郎问道:“灯市口具体哪里?哦,横田夫人,您有有所不知,灯市口面积很大,并不是普通一条街那么简单。”
横田夫人转脸去看张悦。
张悦说:“灯市口砖塔胡同86号,就是小白楼对过。”
小野次郎多少有些惊讶,看了张悦一眼,却也没再细问,坐上挎斗摩托车,吩咐摩托兵:“先去灯市口砖塔胡同。”
挎斗摩托车头前开路。
小轿车紧随其后。
一个半小时后,来到了灯市口大街。
小白楼是一栋三层独体建筑,乳白色外墙,故此被称为小白楼。
事实上,这里是北平商会所在地。
小白楼对过,就是砖塔胡同。
张悦下了车,回身看了一眼车里的周之煜,欲言又止。
横田夫人微微一笑,对周之煜说道:“周医生,张小姐终归是一个女孩子,麻烦你替我送一下张小姐,可以吗?”
周之煜说道:“当然可以。额,您也不用等我了,协合医学院宿舍就在前面不远,我走几步就到了。”
“好的。”
“再见,横田夫人。”
“再见。”
周之煜下了车,目送着小轿车渐渐远去,这才迈步来到张悦近前,说道:“横田夫人不放心,让我送你回去。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张悦目露欣喜之色,低声说道:“好多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太麻烦了……”
周之煜故作严肃状:“麻烦也没办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把你送到家门口,总觉得事情没做圆满。”
张悦掩嘴笑道:“又一次受人之托?”
周之煜也笑道:“这一路上,我好像成了你的私人保镖……”
两人是说说笑笑,穿过马路朝砖塔胡同走去。
北平城大小胡同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砖塔胡同只是其中之一。
不同之处在于,与大多数狭窄逼仄的胡同相比,砖塔胡同道路非常宽敞。
目测之下,间距至少有五米宽,两辆小轿车并行没有任何问题。
砖塔胡同86号是一栋磨砖对缝的四合院建筑。
高高的门楼十分气派,朱漆的大门紧闭,门上一对铮明瓦亮的吞口兽铜环。
正常来说,如果是一般的小门小户,大白天的根本不用关院门。
只有一些有钱人,才会时刻防着有不速之客闯进来。
张悦停下脚步:“我到家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周之煜说道:“那我就不送了……”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中年仆妇挎着菜篮子走了出来。
看样子是去准备买菜。
张悦亲亲热热叫了一声:“王妈。”
王妈愣了一瞬,随即惊喜的说道:“悦儿小姐?你、你这是打哪冒出来的?”
不等张悦回答,王妈转身就往回跑,一迭声的嚷嚷着:“悦儿小姐回来了,悦儿小姐回来了!”
人影一闪,两名青年男子跑了出来。
两人的年龄都在二十五六岁,每人手中都拎着一口大环刀。
张悦打着招呼:“三哥、四哥。”
三哥上前一步:“悦儿,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四哥说道:“悦儿,舅舅前次来信说,不是要送你去国外读书吗?”
张悦问道:“你们这是干嘛呢?”
“我和三哥在院子里练武,听王妈说你回来,还以为她认错了人,没想到,出来一看,还真的是你。”
四哥一扬手中的大环刀,刀背上的铜环哗啦啦一阵响。
兄妹三人聊的热火朝天。
这种情况下,周之煜也不好转身就走。
只能等一个空当,打过招呼再走。
三哥注意到了周之煜,问张悦:“这位是?”
张悦支吾着:“他、他是我在南京的同学,姓周……”
四哥说道:“既然是同学,请进来吧。”
周之煜刚要开口推辞。
三哥立刻说道:“周同学,都到门口了,怎么也得进去喝杯茶再走吧?这个面子不会不给吧?请!”
话说到这了,周之煜只好跟随兄妹三人进了院子。
这是一处考究的三进大宅子。
太湖石假山、竹林,蜿蜒迂回的回廊,雕梁画柱,美轮美奂。
天井当院,看上去是一处习武场。
两排摆放着兵器架子,刀枪剑戟斧钺勾叉,样样不缺。
一个身穿绸缎旗袍,三十五六多岁的女人正迎面走过来。
王妈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边走边走说道:“二太太,您看看,这不是悦儿小姐是谁?”
二太太颤声叫了一句:“悦儿?”
张悦快步上前,扑在女人的怀里:“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