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灵(1 / 1)

却说当夜一更时下起了倾盆大雨,胡惟姬自在床上睡着,不觉阴风阵阵,吹得那门窗“咿呀”作响,正欲闭目睡去,忽感床边一阵寒意,再看时,却是公孙珊,只见她脸色发绿,身上早已腐烂,道:“姐姐好睡,妹妹来同你告别了”胡惟姬再看时,分明是姚元庆,不觉毛发倒竖,后脊发凉,推着姚元庆道:“却才你听见谁说话了么”姚元庆道:“哪有什么人说话,你是被外边这雨声吓了”胡惟姬自是睡下,当夜无话次日,胡惟姬醒来自觉浑身没力,怪道:“莫不是她真出了事”说罢和姚元庆说了便下山而来,打了村店,问道:“怎么你这店如此冷清”那店家道:“你还不知,那边刚刚死了一个年轻的女的,也只是十来岁上下,听说死得不明不白,这连日来又听说闹鬼,因此个个都闭门不出”胡惟姬早料不妙,心道:“不好,可别当真是她”说罢匆匆忙忙吃了便去了却说公孙珊自大叫那一声昏迷过后,自觉没了意识,只感到头上轻飘飘的,那魂似出了一般上到九霄云外去了,那魂魄游了许久,又飘飘乎来到一处仙界般的地方,公孙珊见前方有个跛足老翁,便上前问道:“敢问老者可知这是何处”老翁笑道:“你已死了,却说能来何处”公孙珊惊道:“我如何平白无故的死了,却叫我也死个明白”那老翁道:“我乃南极仙翁是也,掌管生死簿者并非天界,我不知你如何到此,但还须回去才是”说罢只一掌便将公孙珊魂魄打将下去,公孙珊只觉浑身无力,两眼一沉,便来到了一个去处,只见得周围昏昏沉沉,阴阴暗暗,灯光忽明忽暗,公孙珊叫道:“这莫非就是人死了的去处”登时去看时,只见上边坐着一赤面黑须人,手持一丹书册子,周围二人一白一黑,皆是张牙舞爪,青面獠牙。一旁又有一人叫道:“大胆狂徒,见了阎王爷如何不拜”只见此人高八尺,身材宽圆,脸黑如漆,腰间插一判官笔,便是那在阴间执事的判官了。公孙珊道:“我不知所犯何事,竟让我无故死了,还请大人替小女明察”那阎王道:“我阴间绝不收阳寿未尽之人,你实是死于非命,休要多言”公孙珊道:“那请大人告诉我所害何病,系何时死的”那判官翻开生死簿,道:“你所害之庈疾,系本年四月十六寅时卯刻死的”那阎王道:“如此你可死得明白了”说罢便令牛头马面将她送去奈何桥,公孙珊见那孟婆生得和蔼,道:“此要何处去”那孟婆道:“须是你饮了这奈何桥下的一碗水,可将今生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再重新投了胎便是了”公孙珊道:“我今生还有许多未了情缘,盼婆婆救我”那孟婆道:“须是苦了我这般说,来此地者,个个皆是像你这般说,叫我莫要与他们饮这水,若个个皆像你们这般如此,岂不坏了人伦法度,我只见你死得年轻,因此苦口婆心,倒不要坏了我的法度才是”公孙珊自心思道:“若果真喝了这水,叫我投错了胎做那禽兽又该如何”便道:“好歹叫我少喝些,若错投了猪胎,狗胎,叫我如何是好”那孟婆哈哈一笑,道:“须是见了你怕生分,没得说,没来由叫你这么个年轻漂亮的花花姑娘去投那猪胎,狗胎什么的,若果真做了,只怪你平生做恶太多,若是平生积德行善,倒也还生在个大富大贵的人家哩”公孙珊道:“好婆婆,你去阎王殿求那阎王替我查查,也好叫我死了这份心,这里只交给我管,过往的人我自舀水给他们”那孟婆笑道:“看你乖巧聪明,如何做了这薄命郎,也罢,我便替你去查看就是,你好生看着他们,不肯喝水的切莫叫走了一个”说罢,自去了,公孙珊笑着接过那葫芦瓢,道:“婆婆尽管去便是了”说毕果真有着许多人排着队手里拿着碗来喝这孟婆水,公孙珊见他们有些身着死囚衣服,有些身着绫罗绸缎,便问住一个,道:“你是何人,因何死了”?那人道:“小的叫张三,在扬州状元桥下开了一间生药铺,只因折了些本钱,药铺被本地恶霸王牛占去,我与他厮打不过,便要去告官,没成想我那贼婆娘竟与他私通,早在县衙上下打点了关节,害了我的性命,那两奸夫泼妇在人间逍遥快活,倒叫我在这阴间苦牢受苦受罪”公孙珊笑道:“却是怪了,如何你媳妇却看不上你倒看上他了”那张三道:“那恶霸王牛仗着家有权有势,他有个姑舅在扬州府尹做管堂,何人拗得过他,我那婆娘素来是个贪财轻义的主,如何不叫跟了他去”公孙珊道:“没来由叫我遇上这事,若是遇时,定叫他二人尝尝我的厉害”张三道:“如今我们喝了这孟婆汤,休再说这些前尘往事,只顾管着下辈子便是了”说罢便要走,公孙珊一把将他拉住,道:“如此说来叫人怄气,不想他们害了你倒在人间快活,你无辜憋屈,死在阴间如何心甘”张三道:“虽是满腔怨气,又能如何,只叫我下辈子遇不上他们这对狗男女便是了”公孙珊道:“好兄弟,我却能帮你”张三道:“姐姐若是能帮我出了这口恶气,叫我再死上几回也成”公孙珊道:“你同我来”说罢拉着他登时去了,只留下一团浓烟,二人辗转来到人间,只觉身体轻轻飘飘,张三道:“如此莽撞出来,倘若被抓去,岂不要灰飞烟灭”公孙珊道:“你且听我的,只顾小心便是了”说着二人便一个影似地不见了,再看时已来到扬州城,张三叫道:“端地好手段”二人来到张三家中,只见那一肥脸粗胯大汉与一娇滴滴的女子正在床上睡着,张三气得两脸发红,骂道:“下流东西”公孙珊道:“你在此待着,却看我吓唬他们”说罢那魂魄穿门而过,公孙珊径直上前打了那女的一巴掌,那张三媳妇吃痛叫道:“哎哟,如何打我”王牛道:“如何打你了,怕不是做了梦”张三媳妇叫苦道:“分明是你打我,却如何抵赖”说罢一只手早揪住他头发,劈头盖脸便打,王牛是个率性汉子,如何能忍,一把推开她道:“何故半夜发疯如此”张三媳妇登时便哭了,道:“明明是你打我在前,却怎地怪我发疯”说罢低头垂泪不止,张三在外边早笑得前仰后翻,叫道:“打得好,打得好”二人听见声音,便道:“何人在外边”王牛道:“你看,果真有人,如何赖我”说着便起身去看,开门时并不见得一人,原来肉眼却看不出这死人的魂魄,张三在一旁只顾发笑,王牛不禁愈发害怕,进来道:“莫不是你家相公的鬼魂索命来了”张三媳妇道:“他天生便是个别人在他头上拉屎也不敢放一个屁的主,便是死了也是个胆小鬼,如何敢来”说着竟笑了起来,公孙珊见着早又是一巴掌打去,这下手来的力大,直叫那张三媳妇头昏眼花,眼冒金星,王牛看她脸时,竟当真生起了一个巴掌大小红通通的印,早已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的叫道:“饶命,饶命”张三进来叫道:“王牛,你如何占我药铺还某我性命”王牛往声音方向看时,却未见一人,只感得阴风沉沉,不禁后背发凉,叫道:“此后再也不敢了”张三道:“还想有此后,今日我来便是要取你们两个奸夫泼妇的性命”说罢一拳打将过去,却见王牛纹丝不动,原来这张三身体单薄,王牛臂肥圆粗,打出去的拳却像在给他挠痒痒,张三自个反倒退了几步,不禁心里叫苦道:“如何却做鬼也打不过他”公孙珊自也笑了,那王牛不知端地,只是不停讨饶,公孙珊道:“且看我的”说罢拿起那鹳雀绳便将二人绑作一处,又将那虎纹鞭来打,二人只是嚎哭讨饶,却只见得将二人打得皮开肉绽,公孙珊打得乏了,便道:“可知错了”二人叫道:“知了,知了”公孙珊便将那鞭子收起来,道:“如今也算给你出了恶气,就此回去罢”张三听着便同她去了,二人见得那绳子自己解开飞去了,吓得面面相觑,七魂六魄竟一齐出来便昏了过去,迟了半晌,才又醒来,看得自己遍体鳞伤,浑身火辣辣的疼,躺也不是,睡也不是,就这么挨着直至天亮才叫人拿了药擦上,此先不谈却说二人辗转来到地府,直奔奈何桥来,正撞着孟婆,道:“婆婆哪里去”孟婆怒道:“你怎敢擅自去了人间,岂不知地府法令”?公孙珊道:“好婆婆,你只当帮助我这一次罢,我二人没有杀人,须不违反了法令”孟婆道:“也只道你们没杀人了,我也能为你们遮挡一次,须叫没有下回才是”二人拜谢,张三自饮了汤后,一跃而下,竟投胎去了,公孙珊见得,道:“婆婆向我问了没,我转胎投的是什么”?孟婆道:“你且宽心,投的是人胎,那家是个贫穷人家,只靠这烙铁打碳为”公孙珊道:“却不打紧,只要投成人胎便是了”正要将汤喝下,忽听得后边一人叫道:“慢些,休要喝下”二人待看时,原来是判官,公孙珊道:“如何又不让我喝了”判官道:“错了,错了,你阳寿未尽,须是再回阳间”公孙珊道:“却不是拿我来寻开心么”判官道:“快些回去吧,好歹替我向阎王求求情”公孙珊道:“如何叫我 替你求情,你虽是无心,险些却害了我”判官赔笑道:“岂不闻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孟婆道:“看你聪明伶俐,倒也像极了我的女儿,如今你要走了,叫我怎么舍得”判官道:“不如且认做干女儿,也好留个念想”孟婆道:“说的正是了”说罢便认了公孙珊做干女儿,又从怀里取出一块宝玉,道:“此乃通灵玉,乃上古玄石所铸,今后若有紧急事时只须取一滴眼泪滴在玉上面,我自会来”公孙珊接过谢道:“母亲保重,孩儿去了”说罢便将那通灵宝玉放入怀里,同判官去了,孟婆望了许久,也自回了却说判官与公孙珊自回后,面见了阎王,公孙珊自为判官求了情,那阎王道:“既是主家原谅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免了判官的失职,二人自去了,判官道:“姑娘帮我开了罪,不知该如何答谢”公孙珊笑道:“你却如何来问我,你这凄冷阴凉之地有得什么好东西,你若真想送我东西,便将你手中判官笔给我”判官道:“非是我吝爱,此笔是我判改生死簿所用,系三界伦理干系,却送不得”公孙珊道:“那便算了,我还是走吧”说罢便要走,判官道:“我与你也算有缘,便将此物送与你罢”说着从头上官帽处扯出一支黑色羽毛来,公孙珊笑道:“这算什么宝贝,在阳间随便杀一只鸡都有,如何在你这也算礼物送人”判官道:“你莫轻瞧了此宝贝,你把它插在头发上,今后有用时定当见效”公孙珊道:“你又不告诉我有何用处,叫我怎么信你”判官道:“天机不可泄露,休要再问”说着将那羽毛插在公孙珊头上,公孙珊道:“如此模样岂不叫人笑话,还是将它收起来罢”说着就要拿下来,判官道:“不可,你若不将它放在头发里,不过一日它就会干枯而死”公孙珊讶异道:“这羽毛竟也有生命,如何也会死”?判官道:“正是了,此物非同小可,今后你还须善待才是”说罢便领她来到一处,公孙珊只见得前边有一口大锅,冒着腾腾浓烟,判官道:“从此处跳下去便可回你肉身”公孙珊惊道:“如何叫我下这油锅,莫不是要吃了我”?判官笑道:“你且往下看”公孙珊便伸头去看,只见得那大锅下边竟深不见底,只是黑黑沉沉,时而见丝微光。公孙珊道:“莫不是个无底洞,叫人害怕,我绝不跳”判官又笑道:“倒真是个傻得可爱的丫头”说罢一把将她推下去,道:“好生活着,切莫再回来了”公孙珊只觉两耳失聪,头晕目眩,身体似在空中飞舞一般轻轻飘飘,不多时,便只觉元神归位,两只眼睛自己睁开,意识也渐渐清醒,看着眼前一片漆黑,怪道:“莫不是又回去了”?说着便要起身,那头却一下撞上,叫了一声“哎呀”再用手去摸,原来是块木板,再想时,笑道:“看来她们以为我死了,却将我埋起来了”又心里苦闷,道:“如今被这棺材压在里边又出不去,倒不叫又死一次”?说着用力要推开那棺材,只是推不动,又渐渐觉得呼吸困难起来,叫苦道:“再不出去我便真的又要死在此地了”忽地想起判官给她的那支羽毛,便从头上拿下来,道:“羽毛啊羽毛,你若有灵时,快快助我”说着那羽毛竟自己动了起来,公孙珊叫道:“怪也,当真有用”正稀罕间,只听得一阵电闪雷鸣,将那公孙珊坟墓竟活活劈开,那棺材盖被作两半,公孙珊再看时,自己已出来了,连忙从棺木里爬出来,再看那羽毛时,已是有些弯曲褪色,便将它放回。原来此时正是半夜,并没有什么人,否则定会被这景状吓得魂飞魄散。公孙珊道:“想必姐姐与苏儿她们已是伤透了心罢,我快去见她们才是”说着便走了,自乘夜寻了小路往那客栈去了,此时客栈早已打烊,公孙珊只好敲门,那店家听得叫道:“何人会半夜来投宿”酒保道:“莫不是鬼来了”店家道:“休要吓唬我,便是鬼时,我叫他来同我做一处睡”说着便去开门了,见着分明是公孙珊,不禁吓得魂飞魄散,叫了一声“哎哟”连滚带爬地跑回去,那店主浑家也醒了,见他慌张如此,叫道:“何人敢搅了老娘的好梦”那店家叫道:“鬼,有鬼”那浑家听他说鬼,登时只觉后背发凉,道:“胡说”虽是说着,却原路折回,径直躲在被子里去了,那店家见得便去和那酒保说,那酒保是个嗜睡的人,只是说道:“管她是谁,须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怕她做什么”说着竟打着呼噜睡去了,那店家叫苦道:“这可如何是好”说罢慌忙钻进被子里边,大气也不敢喘一个,公孙珊见得如此只好径直去敲了厉秋离与苏儿的房门,二人早已睡去,听得有人敲门,苏儿先是醒了,纳罕道:“这深更半夜又会是谁呢”说着便迷迷糊糊下床去开门,登时有如一道晴天霹雳劈将下来,只是将门关上便连忙回去推厉秋离道:“姐姐,快醒醒”厉秋离道:“何事”苏儿道:“公孙……公孙姐姐”厉秋离笑道:“怕是想她做梦了,快回去睡”说着便睡去了,苏儿惊疑不定,怪道:“莫不真是做了梦”说着正要回去睡,忽地分明听得外边公孙珊叫道:“妹妹快给我开门,我是你珊儿姐姐”苏儿惊道:“怪也,这梦怎如此清晰”便用手去掐了一下腕心,叫疼道:“哎哟”苏儿惊道:“竟不是梦,那外边这是”忽地不觉毛发倒竖,惊愕不已,只是叫道:“你别进来,明日我给你烧纸钱便是了”公孙珊在外边心里笑道:“原来这妮子以为我是鬼,正好借这机会吓吓她,也好叫她今后怕我些”便道:“我在那边又冷又饿,你们怎地不来陪我”苏儿惊恐道:“姐姐好走,我还不想死,须在下边保佑我们才是”公孙珊故作阴声道:“我在阴间没有朋友,须是叫你们下来陪我,今日我便要带你和我去了”苏儿早已被吓哭了,道:“姐姐饶我,姐姐饶我”公孙珊听得忍不住笑了出声,苏儿听着她笑了,先是好奇心疑道:“怎地这鬼也会笑”正思疑间,厉秋离也醒了,道:“苏儿你胡乱叫些什么”苏儿见着她醒了恰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道:“姐姐快看,外边有鬼”厉秋离笑道:“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待我出去看”说着下床便要去开门,苏儿早把她拉住,道:“姐姐别去,待会她自己走了”厉秋离笑着便去开门了,公孙珊见是厉秋离,也不敢再装神弄鬼,道:“姐姐,我来看你了”厉秋离听得是公孙珊声音,先是讶异一阵,道:“我知你死得冤屈,可也不要半夜出来吓人,快些回去吧”公孙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我是活生生的人,姐姐不信摸我一下”说着,厉秋离便去摸她的手,果然感觉有温度,又惊又喜,道:“如何有这怪事,快进来”说着便把她带进房间,苏儿见得二人有说有笑,又不敢上前,只得远远观看。厉秋离道:“苏儿快过来”苏儿道:“我不过来,些许她要把我吃了”公孙珊听完笑道:“傻丫头,我刚才逗你玩的”苏儿半信半疑,上去仔细看了看,果见得气色红润,不见半分死人的气息,又羞又气,道:“姐姐好会拿人开心,我幸而是个胆大的人,若是遇到个胆小的,早被吓死了”说着扭去一边不再理她,公孙珊连忙上前安慰道:“好妹妹,我一时贪玩起了这兴致害你受了惊吓,怪我,如今我和你赔礼道歉”苏儿道:“你先和我说你是如何起死回生的,说了我便原谅你”公孙珊便将她是如何做了那梦后便昏了过去,醒来后又云游阴间见了阎王,孟婆等人的事一一告知她们,二人又是惊讶又是怪异,苏儿道:“我却不信,你有何证据”公孙珊道:“我骗你做什么,不信你看”说着便拿那黑色羽毛和那通灵宝玉给她二人看,二人看了过后方才信了,苏儿道:“姐姐遇到这奇桩异事能再回来也算一种福分”三人又说说笑笑一阵,直至四更才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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