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宇州几近落荒而逃。
“闹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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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在楼下等待半小时，仍不见她人影，消息不回，电话更不接。
“我没闹。”程莹叠好桌上报表，连翘起的边角也按压整齐，“我在忙正事。”
摆足拖延，不顺从的姿态。
关廷彦移近，捉住她的手，像握住了一团雪，白皙冰凉。
而他的手心一年四季干燥火热，非要把她捂化一般，忽视她轻微的挣动，没撒开。
男人声音轻柔而庄重，“别气了莹莹，已经确定怀孕，我陪着你，好好待产…”
程莹那一小截芙蓉石般俏丽下颌，绷得很紧，像是咬着牙在负隅顽抗。
过了一会儿，那线条才逐渐松弛软化。
相隔一年多的时间，妇科圣手魏教授，披星戴月的又从外省赶往滨城一院。
程莹做完基础检查，在病房等待报告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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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护推来一桌丰盛午餐。
她现在胃口还不错，除了河鲜海鲜之类，有腥味的，其他还能吃下许多。
只是心不在焉，喝汤的动作有些机械迅速。
关廷彦中途离开，径直走往主任办公室，魏教授正细致浏览一沓孕检报告。
不仅是刚才加急出来的，还有之前，程莹在宁县被绑后，一直保密在医院的检测结果。
关廷彦关门落座，手指好整以暇拨弄着珍珠袖扣，“结果如何。”
尽管年岁比他大上许多，又在领域里位居翘楚，魏教授还是念及他的社会地位，起身想问个好，“关董…”
他半个身子才撑起来，关廷彦抬手制止，“不搞虚的，我只问你程莹孕检结果如何，你实说就好。”
魏教授摘下眼镜，搁一边，“不容乐观，夫人身体大不如前，这胎保下几率不大，保不下来，几乎没有再怀孕的可能。”
关廷彦动作一滞，两道微蹙的眉压着一双阴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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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神示意魏教授说下去，魏教授从中择出一张化学检测报告，递给他，“夫人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被注射这样阴损的药物，主要成分是化学禁药，浓度要是再高上零点几毫升，能让整个子宫迅速坏死。”
男人紧了紧后槽牙，压抑的怒气像锁在炉子里的将要炸裂的火焰。
他沉声问治不好吗。
魏教授摇头，“这在医学上是不可逆的。”
男人宛若静止了的雕塑般，令周遭气氛都凝固，半晌他才有所动作，一手捏住单子，摸出打火机，燃烧的一丝火焰，对准了纸张的边角，火一寸寸吞噬掉。
等快要烧到他手，才丢掉脚下。
轻飘飘的一团灰烬，降落，熄灭，尸骨焦黑。
柯炳坤就是穷途末路，偏安一隅，也不忘埋下一颗雷，火线一直焚烧着，引爆后的威力谁也没法预料。
他磋磨指尖残留的灼热，“这事瞒住，别告诉她。”
魏教授点头，忍不住开口，“这禁药后劲很猛，我想夫人应该不会没有察觉，也许她能接受主动流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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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心凹陷更深。
程莹是主动检查过，得到的那份检测结果被他动了手脚，粉饰了太平。
柯五是关家一生的宿敌，并不是程莹的，她本不该承受这些。
关廷彦从办公室出来，路过病房前的双面玻璃，里面百叶窗没封闭完整，敞露出一格格罅隙。
他透过罅隙往里望，程莹正跟特护聊天，还在手机里翻找什么，挑挑拣拣展示给人看。
眉眼间的清凌凌逐渐融化，像是谈到什么开心兴奋的事，染上一层淡淡喜色，她唇角上扬着。
只是她肌肤颜色白得有些病态，像光洁的骨骸。
男人推门而入，愉悦的交谈声立刻止了，倒不是程莹还在闹脾气，是关廷彦捍利气势太过唬人。
特护不敢继续说下去，主动噤声，总觉得要找点什么事做才好。
关廷彦脱下大衣，脸孔上的神情宛若罩上一层薄雾，让人看不清喜怒，“你下去。”
塔读@ 他发号施令，语气不容人质疑，特护胆都吓破，立刻照办，还轻轻地把门关严。
程莹瞧出他情绪不对，手指微蜷，“是不是检查出结果不好？”
她不是那一类反应迟钝，神经大条的人，她能察觉自己的身体不如从前好。
忧心忡忡时，她告诉过陆太太，陆太太就是典型的想不通就不多想那类。
活得简单随和，她宽慰程莹从肚子里活生生掉下一块肉，哪个女人身体不受损的，她可从没见过，要真有不是女人，是铁人！
关廷彦转动百叶窗边垂落的小棍，刷地一声，窗叶闭合得严严实实。
“一切正常。”
依赖于长期居于上位淬炼出的不易喜形于色，他撒谎时，仍能坦荡注视她眼睛。
只是程莹那双眼清澈得很，像被水洗过般黑亮，他心里闷堵得厉害。
程莹主动挨上他，坐他怀里，手臂环绕他脖颈，笑盈盈，“我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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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什么？”
她憧憬，“这个孩子跟我姓。”
关廷彦胸腔沉郁起伏一瞬，他箍住她腰身，往怀里揉得更紧，“名字都想好了？”
“这倒没有，廷彦你这辈子想要几个小孩，我做做规划安排。”
他微怔，闷笑出来，“你生几个算几个。”
她扣弄男人紧挨喉结的纽扣，“我先声明，生可以，养你得要负责，也不能偏心，像其他豪门家族一样，嫡子庶子争权夺利就不好了。”
他碾吻过她的鬓角，“不会。”
许是这两天置气太耗费心力，晚上还照顾关琅起夜上厕所。
吃过不准时的午饭，她脑袋开始昏昏沉沉，关廷彦克制烟瘾，一根没碰，身上是极其好闻的清冽冷质香。
她昏昏欲睡前，听见他沉默许久才开口，“怎么突然想通又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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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莹含含糊糊，“关家…关家遭遇横祸，人丁寥寥，能贡献点力量就贡献吧，谁让我跟了你呢。”
她的喃喃呓语，声音越来越小，若不是两人挨得近，关廷彦很难听清。
听清之后，他神色晦暗，反复抚摸怀里女人单薄的脊骨。
她睡过去了，男人颈窝处承接的气息，柔软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