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男子的话,下方的几人面容一滞,李乐姬瞳孔微微收缩,最后别过头去。
到底还是余怀远反应迅速,他连忙抱拳看向上方没了左手的断臂男子:“先生,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们有错在现,还请您见谅。”
“怀远啊,见谅就不必了,我和你们兄弟二人也算是有些缘分。”张铭静静地站在青石之上,“白儿她也一直很想请你们聚聚。”
“你于我们有恩,我们夫妇二人感念你一辈子。”
“但人非草木,下次,不要什么阿猫阿狗都往我们这里带了。”
“我们喜欢清静,听不得某些不知所谓的话。”
张铭的声音热络之余,又生硬刺耳,一字一句地往李乐姬的心头钻去。
她攥紧了拳头,深深地呼吸着。
重来没有人,敢这样和她说话.....
这是在教训她吗?
凭什么?
一个妖物.....
李乐姬最后闭上眼睛,然后再度睁开,朝青石之上的男子抱拳:“先生恕罪,小女乐姬,口无遮拦,背后非议,定痛定思痛,严加改正。”
这下,罗青青和余怀兴余怀远三人都诧异地看着这个躬身的女子。
李乐姬这身骨头有多硬他们是见识过的。
往好的方面说,是坚守原则,往坏的方面来讲,就是偏执,永远按照自己心中认定的那一套世界观行事,永远不会去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在某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身上并不奇怪,但是这是在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身上。
世界观都没有完整,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先有了一套天真又残酷的观念。
这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所以,一者余怀远和罗青青愿意和李乐姬一起走,去不去上京反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这个女孩,没有傲气,空有傲骨,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乱子。
没想到,今天反倒在这里服软了。
........
但真的是服软吗?
三人面面相觑。
这还真的是不好说。
张铭看着下方的李乐姬,冷漠地别过头去:“我和小姐素不相识,别给我套什么帽子了。”
“说得好听,可你的内心似乎不是这样说的啊。”
“心口不一,你有气,我可以理解。”
“可明明有错在先,却还是这般惺惺作态,即不敢把自己的愤怒发泄出来流于表面,又怕耽误了别人的事情,强撑着道歉,内心却在疯狂地委屈和叫嚣。”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委曲求全,特厉害,特感动?”
“小姑娘,省省吧。”
“你以为你真的懂我吗?”李乐姬抬起头不顾形象地朝他大喊道,“我不过是说了几句,你们夫妇二人若是真的只羡鸳鸯不羡仙,何须在意别人的看法?”
“莫不是你们心里有鬼?妖鬼邪祟,你是在教训我吗?”
“乐姬!”闻言,罗青青睁大了眼睛,一把拽住她。
“李姑娘....."余怀兴下意识也想拉住她,但是听到那四个字的时候,指尖微微颤抖,琉璃般的眼眸黯淡了几分。
余怀远听见李乐姬的话,也呆滞在原地,他低下头,自嘲地看着自己破败的草鞋和李乐姬脚上虽然粘上了几点泥泞却依然华美的金丝缠花流彩鞋,无声。
而这个时候的李乐姬似乎浑然不觉自己说错了什么,还想再和张铭继续争辩。
而这个时候,张铭在上方观察到下方表情各异的几人,嘴角勾起一抹讽讥的笑意。
他背后悄然浮现出一个青色的六耳怪物的虚影,怪物盘旋在天幕之上,如同蒲扇一样的耳朵齐齐笼罩住下方的诗人。
如同狐狸一样的面容挂着神秘莫测的微笑,一双狭长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下方的李乐姬。
“那你敢不敢,让大家天天,你的心里话呢?”
此话一出,空气凝滞,再场的几人齐齐无言,李乐姬这才如同被当头一喝般清醒过来。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造成了多大的杀伤力。
她下意识往身后看去,结果发现罗青青和余怀远和余怀兴几人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用陌生的表情看着她。
“青青姐?”她试探性地开口。
罗青青别过头去,没有再看她。
余怀兴和余怀远两人没有说话,同样没有看向她。
“我.....”李乐姬捂住头,“我不是....”
还是没有人说话。
而这个时候,下面忽然传来一声爽利的声音,一袭白衣的白夫人如同惊鸿一般从下面的木屋前飞掠而来,一把抓住张铭的耳朵。
“是不是他又为难你们了?!”
“他就这样,为老不尊的,就喜欢搞这种虚张声势的东西!”
“我替你们教训他。”
白夫人当仁不让地扭住张铭的耳朵,一袭白衣翻飞舞动,加上她清丽的容颜,站在俊美的张铭身边风,反倒是如同天作之合。
“娘,娘子,痛,痛痛!”原先油盐不进的张铭在白夫人面前瞬间换了一个样子。
冷漠的假面背后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宠溺和温柔。
“行了,你们见谅哈,他这个人,就是嘴贱。”白夫人笑着招呼着下方的四人,“当初我还在青城山学艺的那一会,他被我师父白云请来,初次见我时也是这副死样子。”
“嘴巴贱死了。”
“下去吧下去吧,不然等下糕点就凉了。”瞎了眼的白夫人没有看到众人脸上的难堪,反倒是热络地招呼着大家。
几人尴尬地缓缓往下走去,白夫人提着张铭,风风火火地走在前面。
“我就说怎么还不下来,好啊你张铭,又为难年轻人是吧?!”
“这不是有人说话实在不好听....”刚刚利剑出销的张铭这会反而委屈巴巴的。
听见这话,白夫人脚尖停顿住了,她立定回头看了三人一眼,然后叹气。
“你啊!”
“我当初,又不是因为你是妖怪才和你在一起的。”
“又想这个干什么?”
“人家好不容易来看我们,说这种话干嘛?”
“夫人!”张铭一愣,无奈地说了句。
“我在。”白夫人笑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