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
李珍儿依偎在许继的怀中,从旁边的侍从手上端放的盘子中不紧不慢地拿起一个通体晶莹的神女像。
她眉眼微微斜侧,瞥着身后的丰神俊朗的男子,然后开口。
“这就是你一直在寻找的那个玄天妳罗织女像吧?”
李珍儿仔细地端详着手上的织女像,女子带着洁白细腻的面纱,恬静沉默的容颜微微遮掩在面纱之下,而那双眼睛,一只微微睁开,露出里面淡然的瞳孔,而另外一只则轻轻闭上,似乎在沉眠中被惊扰而睁开了一只眼睛。
神女左手拿着缫丝的丝筐,身下紧挨着煮沸的开水,上面还颇为细致地勾画着在沸水中翻涌起伏的蚕蛹。
洁白的视线就这样被轻轻地从沸水中抽拉而出,然后缠绕在女子右手的莲花之上。
“还颇为别致。”
李珍儿轻轻赞叹了一句,然后看向身后的男子,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不过,你还真的是找对人了呢。”
“这种几百年前就被封杀剿灭的野祀,神像信物在整个锦州,也就只有我们锦官李家可以找得到了。”
“不过,我更好奇的是.....”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许郎。”
许继笑着不说话,看着面前这个放荡轻佻的女子自顾自地说着。
“玄天妳罗织女,北方玄天织天落照下部,隶属编织的织女之一。”
【分属<隶属<司属<分掌<隶掌<司掌<执掌<证道<道】
“几百年前第一次在锦州和丰都区域观察到其大规模的信仰祭祀痕迹。”
“经过司天监的综合观测和星盘锚定,认定为“偏星”。”
【偏星:偏离原先轨道的星辰,九重天和人间天然受到天道的束缚,除了被天道认可的正统道统,否则代表权柄的具象星辰无法勾连人间思潮,诱发人间信仰,但偶尔会有个别星辰出现此种情况,一般认定为这种情况为“偏星”,理应受到剿灭和清理。】
“许郎,你追寻一个被认定为是偏星的神明像,是为了做什么呢?”
李珍儿笑着看向身后的男子,话里话外的意味不言而喻。
“离开了宿主,千缠丝的力量会快速衰竭,直至消失,以隶属编织职能的神女像为引,尚可以有那么一丝可能将其保存下来。”
许继笑了笑。
“所以说,这对你很有用处是吧?”李珍儿眼睛转了转,俏皮地看向身后的许继,发出意味深长的轻哼声。
“自然。”许继轻抚着女子光滑的背部,笑笑,脸上露出了神秘莫测的笑意。
李珍儿闻言,然后白皙的手腕轻轻一转,将那个神像收到一边:“那我可得好好收着了。”
听见李珍儿的话,许继无所谓地笑笑。
“好好好,珍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当李珍儿以为终于抓住了身后这个若即若离的男子一点儿让他留下的苗头的时候,她笑意忽然僵住了。
只看见她的耳畔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轻声呢喃,温柔的声音却带着绵长的气声。
如同缥缈的蛊惑。
“把你手上的神像给我好吗?”
许继的声音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响起,然后,他轻轻地侧卧过身子,看着面前的女人用一脸呆滞之中夹杂着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他。
然后,手上的神像无法抑制地慢慢递到他的面前。
他慢悠悠地接过手上的雕像,最后轻轻吐着些微的气息。
悄然的风从远处的栏台上吹来,惊扰了满池的碧莲荷叶,摇曳在一起,齐齐都低垂下翠绿色的枝叶。
男子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就这样有恃无恐地响起。
“等我走了之后,你就寻三丈白绫。”
“你对我的爱如此溢满,那就缢死明志,怎么样?”
李珍儿的无神的眼眸之中痛苦和挣扎地流出一行行清泪,浸湿了整张娇嫩的脸庞,她轻微地摇着脑袋,无助地看着面前这个笑得神秘莫测的男子,露出了绝望的笑容。
“许郎.....不.....”
“不......”
她眼神空洞,却笑得面前,如同台上被人支配,关节发出怪异响声的傀儡。
许继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庞,帮她拭去她眼角的泪。
“你不是说你爱我吗.......”
“可是,你要用什么来证明呢?”
“所以我宁愿你来离开我,也愿意让你以死明志。”
“你应该感谢我,珍儿。”
李珍儿浑身颤抖着,她看着这满池的青莲,想要发声,却发现她除了思考,什么都做不了。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针娘是在一众大婶妇娘凑在一起的议论声中睁开眼睛的。
下午的时候,偶尔针娘会把放在室内的衣物和纱布拿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晒个几日,防止蛀虫和发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会来到村口处的那棵杏树底下,凑在圆桌前听着村子里亘古不变的几个话题变着法子在这些七大姑八大姨口中翻来覆去地讲着。
曾经的她是能日复一日津津有味地听着。
但是近来几日,已然没有这种心思。
做任何事情只觉得烦闷,提不起兴致。
到最后,她还是决定放过许继了。
也罢,今夜就和他挑明了,他要是要走,就成全他和那个姑娘家吧,只要他不亏待人家。
恨意在她的心中无时无刻地鼓动着,喧嚣着要突破她柔软的心房,想要将那个口是心非的男子置于死地。
但是她还是败了。
说到底,她始终都是个懦弱的女人。
小的时候围绕在父亲身前,长大后围绕在丈夫身边。
我是谁这个问题对她来说从来不重要,因为她始终都是为别人而活。
她还是下不了狠心,下不了手去杀死,甚至报复这个.....这个她认定的男人。
哪怕他背叛了她,哪怕......
哪怕她无时无刻不想让他万劫不复。
她还是爱着他的。
所以最后她还是选择放过他,让他走。
她可以视而不见,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大不了,下半身和那些无声的针织把戏过一辈子。
针娘听着身边的大妈们凑在一起,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然后有些不解,她看向她们,挠头,嘴角挤出一抹促狭的笑。
“发生什么了吗?怎么聊得这般....火热?”
和她相熟的几个长房嫂子拉着她的衣袖,面色小心地凑了过来,耳语。
“诶,你听说了吗,锦官城内那位县主上吊死了!”
针娘睁大了眼睛。
“对啊,听说还是为一个男子,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缢死了。”
“我听说啊,这位县主可不是什么纯善人呐,之前被人撞见终日和陌生男子厮混在一起。”
“而且,在那方面还不检点啊.....”
身边的几个长嫂聚在一起发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声。
“那么浪荡,却还会为野男人去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不是县主,是什么被抛弃后殉情的娼妓。”
众人压低声音嬉笑着。
针娘的笑意凝滞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