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傅云景便起了烧。本来,有谢灵开的药方,药也是早就备好了的,汪荃看着,但谢灵依然不放心,还是亲自来看一遍。
保险起见,谢灵忍着身体的疲累,又给傅云景施了一遍针,脉象再次好转。
瞧着无大碍后,谢灵才彻底放下心来,叮嘱汪荃,“虽说不会再有什么凶险,还是让人好生看着,若是大意了,有个差错,皇上肯定会降罪。”
“是,谢大姑娘说的事,在下今晚亲自盯着。”汪荃也是觉得不可思议,中了化骨散的人,就算能活下来也会九死一生,可谢大姑娘竟是没让靖王受半点罪。
看傅云景的气色,虽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唇色已经转好了,瞧着就像是个白弱书生睡着了一样。
赵家的将谢灵和谢月姐弟俩要留在庄子里过夜的事,禀了进去。
因事涉皇上,他没有说真实缘由,只说庄子上好玩,要在那里多玩一天。
元氏的手段到底还是差了一点,这件事,她才知道,还来不及反应,荣乐院那边就知道了。
老太太传人来唤元氏,元氏匆匆地赶过去,刚刚进了荣乐院,还没有来得及请安,老太太便厉声呵斥道,“跪下!”
元氏深吸一口气,她不由得想起谢灵说过的话。
“母亲,无论我们做什么,老太太都不可能善待长房,与其如此,我们又何必多做呢?留点面儿情罢了,别的,不必多做,该争还是要争。”
“母亲,不知儿媳做错了什么?”元氏不解地问道,她肩背挺得很直,神色间透着少见的倔强。
这个儿媳进谢家这五六年来,谢老夫人只觉着她性情很面,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几乎从无忤逆她的时候,现在是跟着谢灵那不孝的逆孙,有样学样了吗?
“做错了事,不知道错,就是错上加错!”
谢老夫人气不打一处,对夏韵秋道,“你来说,你大嫂到底做错了什么?”
“大嫂,大姑娘今年几岁?”夏韵秋听从婆婆的话,站起身来,问道。
“大姐儿的生辰是五月初八,今年十三岁。”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不知大嫂的心怎的就如此大,居然敢放她一个姑娘家在外过夜。若一旦出什么差池,谢家的脸面何在?谢家的姑娘们是不是都该一根白绫了结性命?”
夏韵秋义正词严。
元氏气得脸色发白。
“二弟妹,瑶瑶出门,丫鬟婆子还有府上的护卫,一共十多人护送,又是在京郊不远的庄子上,庄头原是崔家的家生子,庄子上还有不少庄户,天子脚下,皇城跟前,能出什么事?”
“若大姑娘出什么事了,大嫂如何说?”
夏韵秋毫不退让,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若自己不能把握这个机会,那真是年龄都活到了狗身上了。
“瑶瑶是我的女儿,她若出什么事,我会一直陪着她,死,我也领着她走黄泉路。”
元氏双眸圆瞠,“二弟妹,你还是不要在这里诅咒瑶瑶了。”
白珊站在谢老夫人身边一脸的得意。
因为上次花冠的事情,谢老夫人本就对这谢灵恨极了,没想到这就落在她的手上。
都不用白珊提醒,谢老夫人都不会放过这个磋磨谢灵的机会。
夏韵秋还要说,门口传来丫鬟的声音,“三爷来了!”
谢家三爷谢眺是谢老夫人的老来子,是谢老夫人除了白珊捧在手心里的宝,挂在心头的肉。
一听说老三来了,她摆摆手,让两个儿媳不要吵了,忙道:“还不快请进来!”
一身莲青色圆领长袍衬得他长身而立,快步走到老太太跟前,先行礼,“给母亲请安!”
“快到我这里来!”
谢老夫人向儿子招手,谢眺却并不着急,给元氏和夏韵秋两位嫂嫂见礼之后,才在下面的椅子上,规规矩矩地坐下对着自己夫人陈青敏灿然一笑。
谢老夫人有些无奈,她这个儿子,别的什么都好,就是太重规矩了。
要怪,也只能怪老太爷,儿子不到五岁,就被老太爷带到前院养着,非逢年过节,不得到后院来,后来大些了,老太爷又把他送到崔家的家学里去读书,若非这次要进太学,她都不知道多久才能见到儿子一面。
“母亲,听说灵姐儿去了城外的庄子上,今日回不来了,不如我出城一趟,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吧,若真回不来,我就在庄子上陪她一晚上,明日带她和月姐儿回来。”
“这怎么行,你才回来多大一会儿,又要骑马出城,不行!”
谢老夫人一口拒绝,狠狠地瞪了陈青敏一眼,她不傻,当然知道,是老三刚回京不久,如何得知这个大房的事情。
没想到这个陈青敏看着是个老实的性子,竟然还敢违逆她的想法。
感受到谢老夫人对着自己夫人的眼刀,谢眺笑着与陈青敏说起:“我这次带了不少东西,你快把我特意给母亲带回来的礼物送过来。”
“母亲,儿媳就先退下了。”
陈青敏甜蜜一笑,被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对着谢老夫人行了个礼,便坦然退下。
白珊脸色阴沉下来,这个三舅舅永远只会对着谢灵好,她就是再优秀也不会被他看在眼里。
那暗下去的眼神里,明晃晃的恨意不加掩饰。
谢眺没有在意白珊,只是嘻嘻一笑,拍了拍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看向元氏。
“大嫂,还烦请大嫂安排人备一些衣服用度,我这就启程赶往城外,今日恐怕是回不来了,少不得要在庄子上住一晚,灵姐儿应是用不惯庄子上的东西。”
元氏忙不迭地应下,迫不及待地给谢老夫人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夏韵秋眼巴巴地看着,谢老夫人气的两眼都快翻白了,但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眺潇潇洒洒地出了门,他从来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倒是老太爷一个眼神,就能把他唬得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这个混账东西,我早晚要被他气死。”
金嬷嬷可不会把这话听进心里,多少年了,谢老夫人前脚骂,后脚看到三老爷,还不是疼得肉一阵儿一阵。
她笑着忙将一杯消火茶送到老夫人的手边,道:“老太太消消气,俗话说,儿女都是债。”
只有白珊咬紧牙关,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