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百官陆续退下。
等百官竟皆离场之后,秦落衡叫住了宗正,让宗正把始皇带回寝宫,同时稽首道:“宗正,陛下身体欠安,这段时日就麻烦宗正照料了,此外,陛下之前染疾的消息暴露,我怀疑跟宫里有关。”
嬴腾微微额首。
凝声道:
“我知道了。”
“四周的侍卫和服侍陛下的宦官侍女,我都会亲自筛选,绝不会再出现这次的问题。”
嬴腾眼中闪过一抹煞气。
显然这次的事,让他也十分愤怒。
秦落衡点点头,准备去跟羌瘣交代一些事情,也是直接离开了咸阳宫,而刚走出咸阳宫,便迎头见到了等候在外面的一些官员。
秦落衡一时有些愕然。
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一抹了然之色。
众官员走了上前。
秦落衡连忙稽首行礼,不敢生出任何怠慢。
华寄看了看四周,关心道:“秦博士,陛下现在情况如何?”
其他人也一脸关心的看过来。
秦落衡道:“陛下眼下其实并无大碍。”
有人迟疑了一下,小声的问道:“我在外面听闻,陛下染上的是疟疾?”
众人脸色充满了忧色和不安。
秦落衡点头道:
“陛下的确染得是疟疾,但疟疾并非无药可治,眼下陛下已经用过药了,只不过陛下常年积劳,身体负担太大,加上这次染疾来的太过突然,一时有些缓不过来,这才致使了当下情况。”
“但陛下的病其实已无大碍!”
“真的?”华寄眼睛一亮,但依旧有些不敢置信,实在是疟疾给他们的映象太差了,让他们一时有些不敢轻信。
秦落衡笑道:
“自然是千真万确。”
“我秦落衡就算再轻狂、再放肆,又岂敢拿陛下说事?又岂敢拿大秦安危去弄虚作假?又岂敢去糊弄朝廷百官、天下万民?”
闻言。
众人对视一眼,这才点了点头。
四周官吏朝咸阳宫一拱手,长舒一口气道:“陛下没事就好。”
“陛下吉人自有天相,疟疾虽恶,但也奈何不了陛下。”
“是极是极。”
“陛下无恙就好,我们也终于能放心了。”
“......”
四周官吏恭维着。
秦落衡神色并不轻松,开口道:“诸位皆为陛下的股肱之臣,目下陛下蒙难,短时都处理不了朝政,朝堂政事只能拜托诸位了。”
“陛下虽让我与丞相府一体决之,但诸位应该都很清楚,陛下非是让我代为处理政事,只是给我提供一个身份,便于我为两边传话,诸位处理政事时,当自行其便,无须顾忌我。”
“事况紧急,当以大局为重!”
“诸位辛劳!”
秦落衡朝着众人躬身一礼。
百官竟皆受之。
秦落衡很有自知之明。
始皇的确让他跟丞相府一体决之,但他如果真去参与政事处置,只会让人认为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他以往并没有从政的经验,贸然参与政事,只会弄得一地鸡毛。
这显然非是始皇之意。
秦落衡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始皇是一个工作狂,除非万不得已,不然都不会选择不理政事,而他作为始皇目下的‘近臣’,主要的职能便是充当传话筒。
把始皇的政令传至丞相府,把丞相府批阅的奏疏上报给始皇,而这才是他主要的职能,真想参与政事处理,就他眼下的情况,显然是不够格,也没那个能力。
秦落衡也清楚这点。
不过。
他并不在意。
虽不能亲自参与政事,但能够往返于丞相府,亲自观摩朝臣处理政事,已是莫大的进步了,而且目濡目染之下,多少能够学到一些处理政事的经验,这对秦落衡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饭要一口一口吃,步子要一步一步迈。
一口吃不成胖子。
百官额首。
他们对此并无异议。
而且也并不认为其中有问题。
始皇十分注重政事处理,以往就算是抱病,也不会懈于政事,都会让人把奏疏送过去,只不过这次病情实在过于严重,也实在是不能再身体力行,这才安排了秦落衡代为传话。
即便如此。
始皇依旧会关心政事的处理。
这其实是意料之中。
不过,前面一次朝会,已经明确废去博士参政议政的职权,而今秦落衡以博士之身,再次跻身到朝堂,还被陛下广为重用,陛下给的优待实在太大了。
但他们也不好指责。
毕竟......
秦落衡是真救了陛下的命!
而且确实是情理之中,陛下的病情早早就被人泄露了出去,显然是宫中有人通风报信,陛下自然是了解到了此事,因而对宫中的人有些不信任,这其实是可以预见的。
而秦落衡救了陛下,自然会得陛下亲近。
想清楚了这些。
百官自然不会有太多异议。
在知道了陛下情况之后,百官也陆续开始离开。
秦落衡自是躬身相送。
他其实大抵猜到了百官的想法,不过百官想的并无问题,因为赵高被免去符玺令事一职,就已说明了一些问题。
符玺令事这个职事说重要也重要,但若说真的很重要,其实也就那样,只是一个保管印玺的官吏,但这个官吏以往都是始皇的近臣担任,而今赵高却是直接被废了。
显然。
陛下对赵高有了意见。
不过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不得而知,也不敢冒然去打听,但几乎不用做过多思考,百官就权衡出了利弊。
疏远赵高!
秦落衡的这番话,也让一些官员沉默了。
他们之所以留下,便是想问陛下的情况,以便有理有据的上疏奏请立储,只是陛下而今无恙,他们若是此时上疏奏请陛下立储,显然是不成行了。
这让他们或多或少有些失望。
在其他官员陆续退场时,秦落衡不动声色的去到了羌瘣一旁,羌瘣自然注意到了,因而悄然放慢了离开的脚步。
等其他官员竟皆离开后,秦落衡沉声道:“将军这次肩上的担子很重。”
羌瘣笑道:
“六国贵族,丧家之犬罢了,何以言重?”
秦落衡不置可否。
淡淡道:
“将军切莫轻视。”
“六国贵族这次大规模叛逃,恐是暗地谋划良久,而且逃亡人数之众,也是让人骇然,数量成千上万,将军想要全部追回来,基本不现实。”
羌瘣沉默。
他自然知道不可能全部追回。
不过。
秦落衡这话是何意?
秦落衡继续道:“六国贵族一旦逃回六地,六地恐再难安宁,六国贵族经营六地数百年,势力盘根错节,一心藏匿,官府恐很难再追查到,地方今后动荡不止,这其实是已经可以预见的了。”
“朝廷要的是稳定的地方。”
“因而将军的目的很简单,追杀所有逃亡之人,而大秦现在能调集的士卒有限,必然会让部分贵族逃脱,因而要做出一定取舍,抓大放小,主要目标是抓捕对天下危害大的。”
羌瘣眉头一皱,疑惑道:“这怎么看的出来?”
秦落衡道:
“的确看不出来。”
“不过六国贵族在咸阳的时间并不短,因而很容易查到这些家族,谁相对更有名声有能力有才具,对这些家族要穷追猛打,而且各大家族的家长领事者都是首要击杀目标。”
“擒贼先擒王!”
“能为一家之主的,都不会是泛泛之徒。”
“但对楚国的熊氏、景氏、昭氏、屈氏等大氏族,却是可以选择网开一面。”
羌瘣满眼费解。
秦落衡前面说的抓大放小,集中力量抓捕危害大的,他其实可以理解,就是沿路发现有不止一路六国贵族逃亡的痕迹,优先追捕对大秦危害大的,但为何要放过楚系一脉?
在他看来,对楚系一脉应是赶尽杀绝,毕竟熊氏、景氏这些氏族或多或少跟扶苏有点关系,秦落衡将来想上位,长公子是最大的竞争对手,现在好不容易能削弱长公子,为何要网开一面。
他不理解。
秦落衡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熊氏、景氏、昭氏、屈氏这几个大氏族,的确是楚国的老氏族,但也正是因为太老了,以至有些坐吃山空,不思进取,一味的躺在过往的繁华上了。
这些老氏族都没有太多的进取心了。
但楚地的项氏不然。
项氏是从项燕才真正崛起的,整个家族崛起的时间并不长,因而还有着极强的进取心,对复国也是最积极的。
眼下熊氏、景氏、昭氏、屈氏等老氏族尚存,项氏在楚地反倒有些蹑手蹑脚,并不能彻底放开手脚,若是朝廷真把楚地的老氏族连根拔起,反倒会促使项氏在楚地做大。
这在秦落衡看来,根本不可取。
把楚国老氏族放回去,只会加剧楚地的内耗,让楚地陷于内斗,从而拧合不起来,进而有利于安稳地方。
而且。
他对项羽有些忌惮。
这个人过于生猛,他不希望项氏做大。
相比坐视项氏独大,他更愿意见到楚地老氏族互相牵扯,互相拖后腿,唯有这样,项氏出头的时日才会不断延后,给大秦争取到的时间也会更多。
秦落衡道:
“楚地还有一个项氏。”
“项氏从一开始便逃了,现在游曳于楚地,一直在图谋复辟,把楚地的老氏族放回去,只会加剧他们内耗,毕竟楚国当年就是亡于内耗内争!”
“我只是想驱狼吞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