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赵历,新宝十四年夏,四月二十二,晨。
巢郡近日似乎到了雨季,空气都开始潮湿粘腻起来。
严青栀每年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时候,屋子里好像就没有挤不出水的东西。
不过,今年的情况倒是与往年不同了。
四人坐在商队颠簸的马车上,听着马车外嘈杂的雨声,还没有离家多远,就开始怀念起往年厌恶的潮湿了。
陆涧的脸还是调色盘一样,不过涂了苏阖留给严青栀的伤药以后,明显好了许多。
不过,严青栀还是觉得恢复的太慢,浪费了她那么多的好药,依旧不能用最快的速度泯然于众人。
好在没出巢郡之前,一切都还来得及。
商队的马车很有雨天赶路的经验,深知哪条路好走,不过一天,就已经跑到了梦云城。
梦云城外风景如画,这一路沿着蜿蜒的山脉而来,入眼可见山石叠嶂,溪水潺涓。雨天的梦云,更有一种飘渺烟雾升腾。
严青栀也不顾细雨撩开过马车车窗的帘缦,看着外面的风景,也不由的感叹。
难怪古人总喜欢在旅途中作诗,就算是没有文采的严青栀,胸膛之中也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恨不得立马吟诗一首,来与这自然之美向应和。
脑海之中无数的诗词翻涌,最后东拼西凑,没挤出一首诗,却只想起了一句话。
“奈何自己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
当然,这种话是万万不能说的,说多了严青竹就会逼她看书。
一路的风景看过,商队终于在天黑的时候进入了梦云城。
梦云地处大赵核心,又是交通便利的枢纽地带,头些年巢郡不够繁华的时候,这里便已经是大赵的经济重城,何况随着人口调配,大量的劳动力涌入了巢郡,使这片肥沃的土地,焕发出了勃勃生机。
如此一来,梦云的繁华再上一层楼,竟然隐隐有比肩临城的趋势。
马车排着队缓缓从东城门进城,此时的雨已经停了,严青栀用武力挤掉了准备出来看看的严青竹,坐在了车把式另外一边的车辕上面。
严青竹蹲在她身后探头探脑,目光看向了面前缓缓逼近的梦云城。
这里的城墙又高又大。
如同盘亘的巨兽,俯瞰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梦云城是一座古城,有着悠久的历史和重要的战略意义。
早在几朝之前,梦云城也曾是多朝古都,不过后来因为一些地理和历史问题,渐渐没落。
直到前朝时期,才又重新崛起。
可惜前朝吏治清明的时间很短,还没有给梦云恢复起来,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掠夺。
直到最近这两年,大赵将资源向着这头倾斜为止。
城门口的守备一个一个检查着队伍中人的户籍和路引,还有商队的人需要出示的证明。
虽然听着繁琐,但查起来还是挺快的。
几人的身份没有在这造假的必要,所以坦荡的很,何况游学的学生并不少见,他们也不需要遮掩什么。
入城之后,严青栀与商队的契约便已经完成。
他们在路上找了一家客栈,便直接下了车。
几人的行李不多,一人一个包袱罢了。
反正他们有钱,如今也不是当年十岁时,那需要隐藏自己的年纪。
索性一路这样过去,也没什么可顾及的,路上也就不需要那些繁琐的东西了!
严青栀所选的地方环境很不错,四个人要了两间房休息。
对于这种安排,陆涧没有任何异议,甚至内心中隐隐还松了口气。
虽然过去好些天了,但他还是害怕,这样有个人住在周围,他反倒更平静了许多。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几人早早起来,又找了一个商队,跟着去了茆江一带。
过江不需要路引,只要过去了那边,几人就要开始隐藏身份了。
茆江横穿五郡之地,从巢郡向南,西边穿过鸲山郡,东边穿过彦州郡。
严青竹选择的这一条路,正好是卡在鸲山郡和彦州的交界地带。
盘查未必有多松散,但却是从巢郡去到入海川最近的路。
这一次,四人跟着商队从梦云城的码头坐船离开。
到达码头的时候才过辰时,虽然还是阴天,但码头处已经人声鼎沸。
小商小贩极多,也有许多卖小吃的摊位。
这里有不少扛包的力工吃饭,还有一些船员也会下来采购一些食物。
茆江蜿蜒流淌,穿过梦云城再往前,用不了多久就要到召都了,许多的客商走到这并不是终点,他们只停留一会儿,便会继续向前。
但还是会留给这周边的几个码头带来很多的人气。
商队是常年走往在这条线上的,跟着他们不需要太多的手续,也不用麻烦的自己找船,还要担心上当,只需要多花百十来个大钱,就能在这一天过的舒适许多。
这个世道,杀熟和宰生依旧是两条有名的发财之道。
严青栀来这个世界已经很久了,但确确实实是头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船,
以前在白祁书院的时候,在那些湖面上划一会船那是情趣,但真的到了赶路的时候,才知道坐船本身,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这个时代的船,动力系统依赖的主要还是风力和人力。
船在江面上,杨帆启航,飘飘荡荡。
外面看着不错,但坐在里面的人简直晃得头晕。
强大如严青栀,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晕船。
君同月也有了一些与她类似的反应,脸色难看,歪在严青栀肩膀上都有些起不来了。
倒是严青竹盘膝静坐,风淡云轻。
不像身娇体弱的陆涧,已经趴甲板上找位置吐去了。
下午,船停在了对岸的码头。
几人晃晃荡荡的下船,跟着商队一起找了个家客栈留宿。
当夜,陆涧便病了。
连拉带吐,外加一脸的青紫,看起来分外可怜。
君同月和严青栀不方便照顾他,严青竹也不爱干那伺候陆涧的活,便花点钱雇了个人来。
又是灌药,又是照顾的,一夜过去,拉肚子倒是好了,但人又发起了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