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偏听偏信了。方才误解了你,对不住。”
世子妃倒是知道诚王的心思,郁闷了一下就对阿妧温声说道。
若是她坏了与宁国公府之间的交情,诚王夫妻只怕饶不了她。她如今只庆幸诚王妃因送元秀郡主离京,并未在家中,不然诚王妃头一个儿就得把她给抽死。
这大概不仅是因阿妧是林珩的妹妹,更因她偏心周玉,对阿妧这个小孩子疾言厉色,没有做长辈的姿态的缘故。只是世子妃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了两声,面容有些暗淡。
她怎么可能不偏心周玉呢?那是她的亲外甥女儿。
而阿妧?
虽然她很乖巧懂事,可是世子妃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特别是卫瑾为了阿妧竟然张嘴就说她这做母亲的不是。
这谁听了心里不难受?
世子妃的脸色微微暗淡,阿妧抽着小鼻子看见了,又垂头看了看诚王脚下的卫瑾,就拱了拱小爪子。
“没什么,我也动手了。”她看在卫瑾的面子上不愿对世子妃再说什么更多的怨愤,可是她还是忘不了世子妃护着周玉对自己横眉立目,对自己指责的样子,揪了揪林珩的衣襟,她就低声说道,“我没事儿,大哥哥别担心,别生气了。身体好,不受伤。”
她也不愿林珩因自己对诚王府生出心结来,往后和元秀郡主的婚事有什么变故。因为她知道,林珩是真的很喜欢元秀郡主。
阿妧也很喜欢元秀郡主的。
“赶紧去看太医吧,啊!”诚王见胖团子还在给自家说好话,一下子就愧疚得不行了。
他一张悍匪般的脸努力挤出了一个很慈爱的笑容,就跟狼外婆儿似的,轻轻地,轻轻地探爪子摸了摸胖团子的小脑袋瓜儿。
“好,快去看太医。别毁容了。”胖团子就捧脸儿小声儿说道。
她的脸要紧,林珩就抿了抿嘴角,微微颔首抱着妹妹往后宅去了。他前脚才走,世子妃就一下子无力地靠在了身后一个丫鬟的身上,脸色苍白,头上的汗珠儿密密而下。
此刻卫瑾方才无声地走到世子妃的身边,懂事地踮脚给世子妃擦头上的冷汗。他是世子妃的独子,世子妃自然爱他如同珍宝,见他这样孝顺,眼眶就忍不住红了,不由嗔道,“这时候知道孝顺了?方才你怎么向着那小丫头?!”
“方才是母亲错了。母亲不问儿子一句原委,只见周玉伤了就骂阿妧,这是母亲不对。”
见世子妃气苦,摔了帕子越发地伤心,美貌的脸都暗淡了,卫瑾沉默了片刻,慢慢地跪在了世子妃的面前。
“可是儿子方才也挤兑母亲了。母亲,对不起。”他要为阿妧主持公道,可是也知道自己做儿子的却没有维护母亲这样不对。他希望阿妧可以得到公平,也不希望母亲伤心,跪在地上给世子妃磕了一个头低声说道,“儿子给母亲磕头,母亲别恼了。”
他磕了头,雪白的额头上都是泥土,世子妃哪里见得如此,心疼得不得了,急忙伸手将他给扶起来,含泪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儿子伤了母亲的心和颜面,给母亲赔罪。”卫瑾抬头静静地看了母亲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母亲,我不喜欢周玉。”
“你,你小孩子家家的浑说什么。”世子妃脸一僵,见卫瑾精致漂亮的脸没有什么表情,就忍不住问道,“那你喜欢林家小丫头?”
卫瑾顿了顿,垂头捏了捏腰间的平安符。
“……姑姑。”他低声说道,“说好了要护着她的。”
他本是一个安静的性子,今日因周玉和阿妧大闹了诚王府,因此就格外疲惫,世子妃听了儿子的解释,本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这是把胖团子当成长辈还是个什么意思。却听见卫瑾轻声说道,“都是儿子不能两全,母亲,您别生阿妧的气。她方才也没有对您有什么记恨。”
阿妧总是懂事的,会隐忍的。
她和卫瑾要好,那就算是冲着卫瑾,也不会对世子妃有太多的不喜欢。
“你倒是把她看得跟花儿似的。”
“您不要恼她,那这事儿我就不告诉父亲。”卫瑾狡猾地说道。
世子妃一顿,就露出几分无奈。
其实她嫁入这诚王府,日子过得很好。
诚王与诚王妃都是省事儿的长辈,这府中因有诚王妃这御封的母老虎在,因此虽然是皇家王府,可后院儿一向干净得很。世子妃和诚王世子大婚数年,如今后宅依旧干干净净没有半个侍妾通房。
诚王世子爱重妻子,可是世子妃也知道丈夫的底线在哪儿,若是因此事生隙,她不是很冤枉么?她心中微动,就揉了揉卫瑾的头笑了。
因安心了,得了儿子不会将今日自己得罪了林家的事儿告诉诚王世子,世子妃方才安心地走了。
见她走了,卫瑾就沉默地抱起了趴在脚边缩成一颗毛球儿,其实胖团子和人打架的时候还蹦蹦跳跳上前助拳拿后腿儿给了周玉两脚的白兔,小声儿说道,“做儿子的,要孝顺,不跟父亲说母亲的坏话儿。父亲从别处知道,不是我说的。”
他能闭嘴不说,可是这么大的事儿,诚王能不说么?这满王府的丫鬟都亲眼看见了,能不说么?这个诚王长孙就没法儿保证了,他就摸了摸白兔毛茸茸的小身子。
叫父亲给母亲一个警醒挺好的。
他还小,做什么叫许多的小姑娘天天来找他玩儿,妄图左右他的姻缘呢?
按胖团子的话怎么说的来的?
不怕他肾亏啊?
“还疼不疼?”林家兄妹自然不知道诚王长孙的复杂内心活动,兄妹两个此刻正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的诚王欢送的目光里上了家里的马车要回家去。
胖团子小小胖胖的,本是玉雪可爱的模样,却被伤了脸,这简直比诚王殿下挨了对手两刀还要命,诚王唯恐阿妧的脸上日后留了伤疤,觉得一个太医不够,又命人往太医院里搜刮了两个一块儿来了,三个太医上门,不知道的还以为诚王殿下命不久矣,得太医院会诊了来的。
当然,当知道诚王大张旗鼓召三个太医一块儿来却只是给一个小团子看脸上的几道子指甲儿挠出来的血痕,老大人们的脸色就别提了。
看昏君也就差不多了。
“不疼,凉丝丝的。”老大人们都是很有专业素养的,说起来人家干的都是救命的活儿,胖团子这点儿小伤口完全都不叫人家放在心上。
不过是略把了把脉,问了问阿妧是怎么伤的,待知道是胖团子和别的小姑娘打架,三位老大人就抽搐着嘴角给下了几副败火安神的药,又拿诚王府里最好的药材调了些药来抹在阿妧的小胖脸儿上。
还别说,阿妧本感到伤口处火辣辣的刺痛,可是贴上药以后,就觉得凉丝丝的,没有什么了。
她懂事地说不疼,还叫诚王不要放在心上,因本就不是诚王的缘故叫她伤了,林珩靠在摇晃的马车里抱着妹妹,就有些心疼。
虽然太医说小孩子脸嫩,这被挠破了看似吓人,其实很快就能长好完全看不出什么伤痕来,可是看着此刻胖团子抽了抽小鼻子乖乖坐在自己的怀里,胖嘟嘟的小脸儿因涂了药花里胡哨儿的,他就忍不住摸了摸她完好的皮肤处低声说道,“今日你吃委屈了。往后大哥哥到哪儿都带着你,不叫你一个人。”
今日是他疏忽了,本以为诚王府是近亲,还有卫瑾在不必照顾妹妹,因此才单独与诚王去了书房说话。
可是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妹妹就出了事儿。
“不赖大哥哥。我是女孩子,要在后院儿玩儿,大哥哥总是跟着我护着我,我往后该不会自己面对她们了。我也不委屈。有大哥哥在,所以她们都道歉了。”
见林珩俊秀的脸上露出几分怜惜,胖团子唯恐兄长心里再想多了,急忙爬过去蹭了蹭兄长的脸小声儿说道,“只是大哥哥也不要不喜欢我。我,我平常都乖乖的,不常打架的。”
她不是一颗乖巧懂事的好团子了,还叫林珩和诚王府之间有了心结,就觉得抱歉极了,抱着林珩的脖子低声说道,“这是我和魏阳侯府七姑娘自己的拌嘴。大哥哥,你不要因为世子妃,就不喜欢郡主了。”
“你啊,自己还伤着,却还记挂别人。”林珩就柔声说道,“我明白,你放心。这和元秀无关,也和诚王无关。”
“就是这样儿。反正大哥哥娶的又不是世子妃,不要放在心上啦!”见林珩见识了自己的泼辣还会打架之后依旧喜欢自己,胖团子一颗心就放回了肚子里,腆着胖肚皮就跟兄长蹭在了一块儿。
她这个时候方才哼哼唧唧地娇气起来,小声说疼。林世子顿了顿,垂头看了看她的小胖脸儿,见药都花了,突然就想到了方才这团子跟自己蹭脸,反手就往自己的脸上摸,摸下来一手还滴着汤汁儿的草药。
“……”林世子沉默地看自己的妹妹。
“……”胖团子一脸懵懂地扭头。
“你这调皮捣蛋的。”林珩简直哭笑不得,从怀里翻出了帕子。
“我给大哥哥擦脸!”胖团子将功补过,撅着小屁股就殷勤地抢了帕子给这青年擦脸上的草药,她方才还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如今却因林珩对她的温柔什么都忘记了。
林珩也知道这小东西不喜欢记得那些令她伤心的事儿,因此也由着她哼哧哼哧地胡乱地他擦脸。当然,当胖团子在自家兄长的脸上抹了很久,待车一停放下帕子就往车外滚,林珩眼疾手快就把这抱头哼哼的胖团子给摁住了。
他一脸微微扭曲地抱着垂头丧气的胖团子下了车,顿时引来惊呼一片。
“世子你的脸!”怎么这么绿?!
坐在车外的小厮本要扶着他下车,一下子就惊呆了。
莫非是胖狐狸学会了啥妖法,因此对他家世子……
“我,我其实擦得可干净了。是,是大哥哥你的脸,脸绿。”胖团子趴在兄长的怀里对着胖手指狡辩道。
林珩见她哼哼唧唧地偷看自己,摸摸绿了的脸,只对那小厮挑眉笑了笑抬脚就往后院儿去。他才要去太夫人的院子,却叫阿妧迟疑地劝住了。
“别叫老太太担心我,”
因有了阿妧这句话,林珩便带着她往宁国公夫人的正房去,叫两个看了他的浅浅的泛着绿意的脸给吓得腿软的丫鬟引进了正房,就见宁国公夫妻和南阳侯林三老爷都在。
见了林珩进门,宁国公抬头一看就唉呀妈呀一声扑上来挤开儿子将胖团子给抢到自己的怀里,艰难踉跄地抱着自家团子跌坐回了椅子里,喘气儿半晌这才抓着阿妧的小肩膀大声问道,“这是怎么了?!谁干的?!”
阿妧的眼眶还红肿不堪,脸上还什么颜色都有,有的地方就露出了血痕了。
“打架了。”阿妧就扭着自己的小衣裳小声儿说道,“得罪了魏阳侯府的七小姐。父亲,对不起。”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宁国公心疼得肺都要吐出来了,听见胖团子跟自己道歉,忍不住问道。
“得罪了魏阳侯府。”阿妧的大脑袋就垂了下来,想到和世间人对自己和阿萝的误解,就小小声儿地说道,“我没忍住。她骂我和姐姐是狐狸精。”这其实是很多人对南朝女子所出血脉的误解和轻视。
阿妧没法儿选择自己的出身,她也没有觉得自己的出身有什么不堪,因为有很多人很多人在爱护着她。所以这是她第一次认识到,原来外头的那些北朝贵女,其实并不是都如同阿宁,如同元秀郡主那般对她的出身不在乎的。
她们觉得她或是许多如阿萝一般的女孩子,低人一等。
觉得她们什么都是错的,一旦有什么,就将错误推到她们的身上去。
可是这样不对。
固然有阿妤那样真的行事不堪的女孩子,可是也有阿萝那样自强自立的女孩子。
“我们没有不一样。”阿妧含着哭音小声儿说道。
她为阿萝感到委屈。
若那一日令皇帝动心的是北朝贵女而不是阿萝,那还会又那么多人骂那贵女是狐狸精么?
他们只会说理所当然,觉得皇帝眼光不错。
“别哭啊。那些个心思狭窄的人,咱们不理会也罢。”宁国公见胖团子委屈得吧嗒吧嗒掉眼泪,又摸了摸她的小脸儿,见她伤成了这样儿,顿时霍然站起抱着沉甸甸的团子怒声说道,“这事儿没完!”
还得罪了魏阳侯府?
这是魏阳侯府得罪了他宁国公府!
绝对没完!
只是国公爷尚未咆哮完,却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掠过自己的眼前,之后怀中一轻,竟是靖王已经夹着一颗呆呆的胖团子抬脚往外走去。
“没错,这事儿没完。魏阳侯府这是想死!”靖王不知何时来了,也不知听见了多少,此刻声音冰冷,气势汹汹就跟要去杀人。
见他这样冲动,宁国公哼哧了两声,急忙拔脚追了出去。
“我,我去拦住殿下叫他不要冲动哈!”
还是不要闹得满城风雨了,这不好。
烧魏阳侯府个房子啥的就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