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听她的话?!”
太夫人简直不可思议。
当年乐阳郡主夺走了南阳侯夫人的丈夫,在侯府里风光得意,霸占了南阳侯那么多年,若不是太夫人出手,之后南阳侯为了功名利禄跑去了百越,那乐阳郡主早就把南阳侯夫人给踩在了脚底下了。
她气得浑身乱抖,看着颤抖着双手无助地看着自己的南阳侯夫人质问道,“当初她是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你怎么还敢听她的话!”乐阳郡主是什么人?她是敌人!
是和南阳侯夫人争夺男人的死敌。
这种女人的话,能相信么?!
“她,她说都是为了我好。”
南阳侯夫人也后悔得不行,甚至身上都后怕得冒冷汗了。
若是林唐没有在信里和太夫人提了这一句,太夫人没有问她这个问题,或许她还是会考虑将庶女给了女婿的。
她自己可以骄傲,可以和南阳侯夫妻不睦相敬如冰,可是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渺小的希望,哪怕是对女婿低头,把庶女给女婿做二房会叫女儿伤心,她也想保住女儿最后的婚姻。
此刻她的心里难过得厉害,红了眼眶就低声说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了,或许是失心疯。可是老太太,我,我……”乐阳郡主对她低头,她并未感到有什么不对。虽然依旧厌恶乐阳郡主,可是她却觉得,乐阳郡主如今是不敢对她做什么了。
因为阿妤的婚事掐在南阳侯夫人的手上。
南阳侯一去不回,这么多年在百越,只每年往太夫人面前孝敬许多百越的特产和自己的战利品,余者不论妻妾儿女,一概不管。
他甚至问都不问一句。
似乎在他的心中,妻妾儿女都是死人了似的。
这样的态度,南阳侯夫人自然心里莫名的难受,然而最难受的只怕是已经在侯府之中失势,被太夫人打压成了一个普通妾室,得仰仗主母讨生活的乐阳郡主了。
她再也没有男人的庇护,想要在侯府中好好儿地生活下去,除了讨好南阳侯夫人这个主母,还哪里有第二条路呢?且叫南阳侯夫人说,她掐住了乐阳郡主的命脉,只要她冷淡,那阿妤的婚事就会十分艰难。
乐阳郡主自然是要和她缓和关系,会一心为她打算的。她也知道,南朝贵女常有媵妾的制度,而乐阳郡主出身皇族,自然也会知道。她听着乐阳郡主细致的关心,只觉得她这一次是真心想要给自己出个主意。
“她说什么你就相信什么?”太夫人气得手都抖了,指了指南阳侯夫人,却见她同样失魂落魄的,一时舍不得骂她,恐她心中抑郁。
“叫乐阳过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宁国公夫人说道。
这个女人兴风作浪,竟然还敢蛊惑南阳侯夫人,太夫人恨不能现在就弄死她。
“母亲何必和她计较。”宁国公夫人见南阳侯夫人也很懊悔,知道她心里也是过不去的,就压低了声音说道,“就算叫她来,只怕她也会巧舌如簧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只说她一心是为了弟妹和阿姣好罢了。问能问出什么来?咱们这样的人家儿,这样的身份,难道还非要和个妾对质了才能处置她?”
见太夫人神色缓和地看着自己,宁国公夫人就温声说道,“她不能留了。若是再在府中,只怕弟妹还得叫她糊弄。”
“你的意思是把她送到庄子上去?”太夫人就迷惑地问道。
宁国公夫人抽了抽嘴角。
庄子上还住着一个林三太太呢。
这一个两个的女人都送去庄子上,叫外人听见,都得觉得这林家是不是有病啊?
“若送到庄子上去,宫里的赵贵妃知道了,往陛下面前哭一哭就又回转回来。且陛下喜见天下承平,乐阳身份敏感,若送庄子关起来,只怕会有人非议林家怠慢南朝皇族。”
见太夫人犹豫了起来,宁国公夫人目光一转,落在仰头看天的阿妧的脸上,见她不乐意听见赵贵妃的名字就笑着说道,“二弟在百越也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回家来,乐阳当年与二弟有情,感情深厚,只怕这么多年未见,也想念得很。”
“母亲要送她去百越啊?”阿妧就深深地崇拜自己的母亲了。
这借刀杀人的,玩儿得好溜啊。
要不咋她母亲成了宁国公夫人呢。
宁国公夫人迎着闺女亮晶晶很崇拜的大眼睛,忍不住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阿妧说的就是你的意思?”太夫人一愣,继而眼睛一亮,沉吟了起来。
宁国公夫人说得还当真有几分道理。
这乐阳可是南阳侯的心肝儿,儿子在百越吃苦了,必定是想要见到自己的心上人的。更何况以乐阳对南阳侯这两年口口声声的深情思念,那去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团聚不是理所当然?当然,就算不愿意,到时候把人往车上一捆送走也就是了。
百越那种地方,乱糟糟的,乐阳若当真能死在百越,那不就是替她们解决了一个很大的祸患?
太夫人就露出几分满意。
“你说得有几分道理,就这样罢。”她一点头,就等同于决定了乐阳郡主的命运。
收拾了乐阳郡主,太夫人的心里这才好过了一些,侧头见南阳侯夫人的脸上,眼泪滚滚而下,她就忍不住叹气,又有些怒其不争地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担心大丫头。只是再担心,也绝不能动这样的心。往后他们小两口的事儿,你不要多管,风风雨雨叫他们自己过。就算往后阿英真的要纳妾,我们林家,她大伯三叔可还没死呢!绝不会叫大丫头吃了委屈。”
“母亲,我知道错了。”南阳侯夫人知道,这一次是傲慢轻视才差点儿害了她的女儿。
她打心眼儿里觉得乐阳郡主已不是自己的对手,对自己卑躬屈膝地讨好,因此才险些被乐阳郡主钻了空子。
“四丫头和五丫头,素日里我也没有见过,往后也不必相见。只是她们的婚事你也要认真些,哪怕必然比不上你的两个亲生的,也要寻个门风清正的好人家儿去,不要叫夫家糟蹋了她们。”
见南阳侯夫人连连点头,太夫人怔忡了片刻便叹了一声说道,“这都是你们侯爷的错。纳了这么一个蛇蝎女人进门,竟祸害得侯府不成样子。”比起恼火南阳侯夫人,她更恼火南阳侯。
若不是南阳侯色迷心窍,南阳侯夫人就算突然糊涂了,又有谁来撺掇她呢?
“也不必门第显贵,寻常人家儿,只要是积善之家就好。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许她们嫁得门第稍逊一筹,那些个夫家的人也不敢嫌弃她们庶女的身份。”
四姑娘与五姑娘的生母都是寻常的南朝女子,当年南阳侯一并从南边儿带回来的,带回来就失了宠从此无声无息了。太夫人不愿意理会那几个南朝来的美人和庶女,只是回头看了看正卖力给自己摸后背的阿妧,却没有说什么。
门第低一些,更不会嫌弃的,是她们是南朝美人生下的庶女。
只是这话刺阿妧的心,太夫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阿唐倒是个有心人。”太夫人就觉得林唐竟然还能想得起家里有未出嫁的庶女,真是出息了。
提起林唐,南阳侯夫人惨白的脸色就多了几分红润。
儿子是她的骄傲,她自然很高兴太夫人欣赏自己的儿子。
当然,林唐也的确出息。
林家小辈四个兄弟,林珩不必说,如今已经跟着豫王在朝中行走风光体面,在外头说一句青年俊杰。老二林琰虽然到了如今身上也不过挂着闲散的差事,不过是混吃等死,然而却得皇后的宠爱,将他爱得如同亲子,想必日后前程不愁。
老四林羽,如今做着羽林卫,清贵体面,不过虽然是在皇帝面前,想要出头却也有几分艰难。只有林唐,当初叫南阳侯这王八羔子送出去巴结显荣长公主,如今身上也带着几分功勋,不仅在长公主面前得脸,前年皇帝论功行赏,林唐还有了个三等子的爵位。
这简直就是兄弟四个里的头一份儿了。
南阳侯夫人心中自然是十分骄傲的。
“他最是里里外外地操持,想当年待……待六丫头也是如此。”
当初不就是林唐把阿萝给捧起来的么。
虽然如今想到林唐为阿萝鞍前马后地瞒着藏着护着,南阳侯夫人心里依旧有些不舒坦,然而她却觉得儿子当真是一片赤诚,待庶出的妹妹们很有个样子。
心里有些过不去,然而乐阳郡主叫太夫人的一句话就给送到了百越去,实在叫南阳侯夫人心里出了一口恶气。她的神态都恢复了几分,却见此刻靖王正靠在椅子里目光冷淡地看着自己,家丑外扬,不由尴尬地说道,“叫殿下看笑话了。”
“不怎么好看。”靖王就冷淡地说道。
他顿了顿,只觉得这眼前的后宅纷争令人不悦,见阿妧正扭着小身子安慰太夫人,不由皱了皱眉。
他不喜欢阿妧看见这么多后宅女子的计较。
想到或许阿妧日后嫁人,许就会落入如今的地步,或许也要因婆婆夫君或是各种为难的事难受,被人伤害陷害,靖王的心里就更不痛快。
他捧在手心儿,一根狐狸毛儿都舍不得碰掉的小姑娘,那当真是从胖团子给拉拔大的,日后莫非还要叫人欺负不成?
心里冷哼了一声,靖王就招手儿叫阿妧走到自己的面前,伸手捂了捂她白生生软乎乎的小耳朵沉声说道,“往后离那些居心叵测的女人远点。”
见小姑娘诧异地张大了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懵懂地看着自己,他俯身凑到她的面前,还能嗅到点心的甜甜的香气在这小姑娘的身上传来。想到自己最近在宫中隔三差五遇到的那些个身上充满了刺鼻熏香,在自己面前故作羞涩的贵女,靖王不由觉得还是阿妧身上的香味儿干净。
皇帝简直就是疯了,最近忙着给他挑个王妃,他也认了。
可是也不能说牛鬼蛇神的都往他面前送不是?
“我离得远远儿的,而且我可聪明了,不上当。”阿妧就急忙扭着小身子表达自己是个聪明的姑娘。
她这几年得皇帝的宠爱,皇帝陛下也时常赏赐她,仿佛当真将她当成半个女儿,素日里七公主有的,阿妧是必然也有的。
得亏七公主豪迈,成妃疏阔,不然就一个臣女却和七公主有同样的待遇,只怕呕都要呕死了,那还不扎阿妧的小人儿呀?阿妧心里就对七公主多了几分亲近和感激,还揪着靖王的衣摆欢喜地说道,“再说,还有公主护着我呢。我不怕。”
宫里妃嫔有几个常常对阿妧露出善意,可阿妧一概不回应。
她知道宫中人心叵测,除了皇后等人,是谁都不相信不亲近的。
就如什么书本儿里傻乎乎地跟着陌生宫女儿走的那种,阿妧身上是肯定不会发生。
“她也不过是在宫中护着你。本王可是宫里宫外都护着你!你为什么不提本王?!”
阿妧只提七公主,靖王顿时就不干了。
含辛茹苦把这团子养大的是靖王殿下不是?
这小没良心的狼崽子!
“殿下护着我,我都习惯了,为什么还要提呢?”阿妧就茫然地看着突然脸色又铁青了的靖王。
她觉得最近两年靖王殿下仿佛经常易怒焦躁,这……
是不是身上火力太旺,没个王妃给憋出来的呀?
靖王本十分恼火这小白眼狼,恨不能把她摁在地上往死里抽,然而听见小姑娘软乎乎地张着一双理所当然的信任的眼睛看着自己,沉默地看了她那白皙清艳的脸片刻,突然哼了一声。
显然在阿妧的眼里,亲近他更甚于七公主,甚至将他当做很亲近的人,提都不会提。
靖王凉薄冷淡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甜言蜜语。”他最知道这擅长甜言蜜语的小东西了,前两年那用那张小嘴巴糊弄过多少人靖王自己都记不清。只是靖王觉得自己尚且是特别的,因此方能勉强忍耐。
倒是阿妧,见靖王又消气儿了,顿时就神气活现起来,仰着小脑袋偷笑了一会儿,又拉了拉靖王的衣摆感激地说道,“我知道殿下是为了我好,只是在家里,都对我很好,我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
宁国公夫人见靖王担心阿妧,就笑着在一旁描补道,“且还有你这个靖王殿下镇着呢,谁敢欺负她。”
她想了想,觉得女婿这种生物,就该广撒网,就对靖王温声道,“到底阿妧是你看着长大的,往后你多在她身上用用心。”
“我还不用心?”心都差点儿挖给这小东西了。
宁国公夫人见靖王有些愤愤,也不在意,继续笑着说道,“你在军中若瞧见了什么青年才俊,人品好家世好家里头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的……”
“得婆婆和老太太一样可护着我的那种……”阿妧也兴致勃勃地说道。
太夫人叫这狐狸的一句话给糊弄得十分满意。
靖王霍然起身,冷冷地看了正板着手指头不害臊提要求要嫁人的小姑娘。
“殿下?”阿妧呆呆仰头看着居高临下看来的靖王,见他抬脚就走,急忙追着问道,“你不和我一块儿玩儿了?”
靖王的回应充满了冰冷和恼火。
“给你挑丈夫去。”
这么挑剔龟毛,二郎真君下凡只怕都要叫她挑剔得一脸血。
别想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