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汤姆睁大眼睛假装听不懂邓布利多在说什么,懵懂地问道,“他是谁,教授,您在说什么?”
“对不起……”邓布利多的脸上笼罩着浓浓的担忧,“我是说纳尔——”
“纳尔逊,”汤姆微微颔首,又翻起眼睛从下方望向邓布利多,皱着眉头说道,“他叫纳尔逊·威廉姆斯,教授。”
“……”邓布利多抬了抬嘴巴,又紧紧地抿起来,想说些什么又怎么都张不开嘴,嚅嗫着嘴唇,像卡壳一样沉默了很久,很快,他的表情颓丧起来,轻声问道,“纳尔逊……最近怎么样了?”
“教授?您为什么要问我呢?”汤姆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邓布利多的眼睛,冷漠地反问道,“纳尔现在是什么样子,您难道不是最清楚的人吗?”
“抱歉……我知道说这个有点儿晚,但是我也想明白了,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应该给纳尔更好的引导——”
“是纳尔逊,教授,您大可不必道歉,”汤姆没有礼貌地打断了邓布利多的话,咬紧牙关说道,“您也大可不必给他什么引导,没有谁需要另一个人引导他的人生。”
“说的好,汤姆。”酒吧门槛上的灰尘震落,一双厚重的马丁靴踩了进来,新出现的男人留着乱糟糟的栗色头发,披着一件龙皮大衣,看起来放荡不羁,眉眼间与邓布利多极为相似,只是那张脸年轻一些,而且挺拔的鼻子有些不同——正是恢复的本来面貌的阿不福斯,他大剌剌地拿过一张沾满灰尘的椅子坐到上面,欣赏地望向汤姆,“没有谁需要另一个人引导他的认识。”
“阿不福斯……”邓布利多欣喜地望向突然出现的弟弟,眼底的忧虑更加浓重了,这两种迥异的情绪在他的脸上交织成了一副奇异的表情,“哦,我们有好久没见了。”
“谢谢你还记得我,”阿不福斯并不看他,而是弯下腰在口袋里找着什么,随口回答道,“真是荣幸,不过可以叫我邓布利多先生吗?听你叫我阿不福斯总觉得有些奇怪。”
“阿不福斯……我们几天前才通过信。”邓布利多有些无奈地说道。
“哦,对。”阿不福斯抬起头,恍然大悟地拍拍手,“那我更要谢谢你还记得我长什么样子了。”
“我亲爱的弟弟——”
邓布利多挤出笑脸走向阿不福斯,却被他瞪来的恶狠狠的表情打断了,阿不福斯摆出一副嘲弄的表情,用恳切的语气说道,“你不要觉得我答应你做事就和你关系很好,麻烦你不要和我套近乎了,如果不是看在安娜的份上,我甚至都想把姓改了。”
“以前的事我——”
“你还是等以后给安娜说你以前的是去吧,阿不思。”阿不福斯掏了半天,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重重地丢在桌上,轻蔑地说道,“你不用在这里讲你的那些大道理了,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能看出来吧。”
他环顾四周,轻声说道:“哪怕你在所有人眼中都是那个高尚仁慈的大好人,但在这间酒吧里,你已经众叛亲离了。”
阿不福斯站起身来,从桌子上抓起钱袋,身上镶满铆钉的龙皮大衣随着他的动作叮呤哐啷地响起来,叨扰得人内心烦躁,他迈着大步走向吧台,和愣在原地的邓布利多擦肩而过,然后用比刚刚更大的力道把钱袋丢到吧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哐当”声,里面的老板听到响动颤颤巍巍地跑出来。
“阿不思,你不要觉得你亏欠我什么,自始至终你对不起的都不是我。”阿不福斯转过身,两双一模一样的蓝眼睛在空中交汇,他又扭过头,冲着没人的方向用力挤了挤眼睛,才转过身继续说话,“我可不想收你的礼物,这钱我就自己付了。”
他弯下腰,把钱袋递给才跑来的老头,“您把钱还给他吧,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
等到老板懵懵地收下钱袋,他才一脸轻松地直起腰来,面朝邓布利多快活地说道:
“在学校里听说自己出现在了霍格莫德,我还吓了一跳,以为是格林德沃打过来了,没想到是我曾经的哥哥想要送我一个不年不节的礼物。刚刚在门口看到招牌已经拆掉了,这间酒吧应该还没有名字吧?”他望向前任老板,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稍加思索,继续开口道,“今天的会面可真是奇妙,为了纪念我们相遇的这个历史性的时刻,我决定取这一刻的情景,把它叫做‘猪头酒吧’,你们觉得怎么样?”
邓布利多不愧是一位性格坚韧的大巫师,今天这场面随便换个什么人可能都已经破防了,但他只是点点头,自嘲地笑笑: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一个猪……”
“你说呢?汤姆?”阿不福斯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望向汤姆,热切地问道,“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您开心就好。”汤姆无奈地耸耸肩,“不过我觉得猪头酒吧这个名字有些不够高雅,并不怎么符合您的身份。”
“那有什么?”阿不福斯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他抽出魔咒指向门外的一堆破木料,轻轻挥舞,很快,一只巨大的凶恶猪头呲着獠牙缓缓从废料堆里升起来,把自己贴到了招牌上,“毕竟来这种地方喝酒的也是些三教九流的货色,哪怕叫蜜蜂酒馆都没什么关系。”
汤姆继续维持着打桩机一般的耸肩动作。
阿不福斯见状,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哥哥,扭头问道,“你说是吗?阿不思?”
“……”
“先生,邓布利多先生拿了钱就幻影移形走了。”安静了好一会儿,前任老板的声音响起,他指着邓布利多刚刚站立的地方旁边的桌子,“他还在那留了点东西。”
阿不福斯抬眼望去,桌上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上面放着一张叠起来的纸条写着“汤姆·里德尔”几个字。
“打开看看吧。”阿不福斯撇撇嘴,“我还以为我亲爱的哥哥会留给我什么东西呢?我先去里面的仓库看看存货,老板,你可以带我去吗?”
“好的,不过现在您是老板了,邓布利多先生。”老头把一串钥匙递给阿不福斯,带着他往里面走去,阿不福斯离开的背影沉稳异常,但握着魔杖的那只微微颤抖的手却表示着他的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汤姆走到包裹面前,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一段话:
……
汤姆:
我明白我的行为对你们两人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我更明白如今我所有的弥补与道歉都显得更加苍白。
我和我的弟弟阿不福斯因为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情反目成仇,甚至已经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你和纳尔的关系在我眼里也如同亲兄弟一般,我理解这种兄弟分别的痛苦,我不愿看到你们延续我当年的悲剧……所以我给你们带来了双面镜。
这是两面相连的镜子,你需要把另一面寄给纳尔(我想他应该是不愿意收我的信的,所以只好麻烦你了),只要你们当中的一人冲着镜子喊另外一个人的名字,这两面镜子就可以相互连通,并且储存映照其中图像与声音发送给另外一人,这是变化咒的一种变体(划掉),原谅我还没有改掉好为人师的毛病,但我真切地希望这两面镜子可以帮助到你们,你也可以带着属于你的那面镜子去上课,这样纳尔哪怕漂泊在外也不会落下功课。
抱歉,汤姆。
阿不思·邓布利多
……
邓布利多的字迹充满辨识度,字母细长,圈圈套着圈圈。汤姆盯着信看得有些发晕,把它丢到一边,伸手打开包裹。
汤姆瞅了一眼,里面是两面造型精美的圆形梳妆镜,看起来像是女生用的东西,可能它们的上一任主人就是一位长在深闺中,渴望与情郎日夜相伴的年轻女巫吧。他抓起其中一面,镜子的背后调绘着繁杂的花纹,盛开的月季花簇拥着一枚写着“b”的复杂徽记,可能是某个巫师家族的家徽。
“好使吗?”汤姆有些困惑地冲着手里的镜子喊着纳尔逊的名字,“纳尔,能听到吗?”
“什么东西?”检查完库存的阿不福斯一个人从里面溜达出来,一边向汤姆走近,一边好奇地伸长脖子望过来,“原来是双面镜啊?”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拿着两面镜子叫名字,”阿不福斯为汤姆讲解道,“另一面镜子要在另外一人的手中才能发挥作用,你这样是激活不了的。”
“是吗,您知道它怎么用吗?阿不福斯先生。”
“是的,这东西在我们那个年代还挺流行的,但是自从飞路网更新换代,变得可以只把头伸进去以后,这玩意儿就慢慢被淘汰了,给两面镜子施展长期有效的关联变化咒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这就难倒了大部分的巫师,另外这个魔法对作为载体的镜子有很高的材质要求,所以一直卖得很贵。”阿不福斯拿起另一面镜子,小声冲着它喊了一句,“汤姆·里德尔。”
汤姆低下头,手里的镜子出现了阿不福斯发红的眼眶。
“阿不福斯·邓布利多。”汤姆也有样学样地冲着镜子喊阿不福斯的名字,他抬起头,阿不福斯正把镜子递到面前,他在里面看到了刚刚自己的脸。
“其实你可以研究研究这个魔咒,有的时候比用飞路网送颗头过去好使很多。”阿不福斯点点头,把镜子倒扣在包裹里,顺口问道,“我今天早上看到你的那个小跟班满城堡地乱跑,我问了问,似乎是帮你找人?”
“是的,阿不福斯先生,”汤姆点点头,说道,“我组织了一个学习沙龙,趁着周末来霍格莫德的功夫帮一些学习成绩不太好的朋友补习功课,也让成绩好的同学有个课外交流的地方……今天是第一次聚会,我们在研究铁甲咒,刚好就在您的这间……呃,猪头酒吧里。”
“哦?”阿不福斯惊讶地挑挑眉毛,“以前真是看走眼了,真没看出来你这么乐于助人。”
“应该的,应该的。”汤姆含蓄地点点头,“纳尔也说过,经济发展要先富带动后富,我们学习也要成绩好的主动去帮助后进的同学。”
“哦?”阿不福斯愈发惊讶,“怪不得阿不思这么喜欢他……他总是喜欢这种能讲出警句的人。”
“如果你的这个……呃,学习小组人比较多,分布得也比较散,那么我建议你可以去研究研究这面镜子相关的魔法,”阿不福斯拉着汤姆坐下,拍拍他的肩膀,“这个魔法很适合用来向一群人通知消息,据我所知,魔法部的傲罗部队就配备着这种装备,可以在一些禁止幻影移形或者魔法通讯的地方交换一些简单的情报。”
“谢谢您,阿不福斯先生。”汤姆握紧了镜子,感激地点点头。
“不客气,据我所知,格林德沃就不太能搞明白这个魔法。”阿不福斯煞有介事地胡说八道,“要不然你看他为什么每次叫人,都只会在天上扬一些黑纱,把自己搞得像个行为艺术家一样。”
“……”
“哦,对。”阿不福斯露出一副滑稽的表情看向汤姆,“我忘了他确实是行为艺术家了,巴黎街头的——”
“好了好了,阿不福斯先生,我知道了。”汤姆连忙摆手告饶,他现在最见不得别人给他说行为艺术,却不知道在麻瓜的世界中,自己已经火透了半边天。
“好了,去陪你的同学们吧,你再不进去,他们可能就要出来解救你了。”阿不福斯拍拍汤姆的肩膀,站起身来说道,“对了,再拿点小吃进去吧,你们是本店新开业的第一批顾客,这单给你们免了。”
……
汤姆的交流会一直持续到下午六点,一年级新生初来乍到的怀疑也随着汤姆对知识无私的倾囊相授变得拜服起来,汤姆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包厢,叫了几声,阿不福斯似乎并不在酒馆里,他把大概的花费凑了个整,塞进了吧台里的抽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