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廷内，对于战机一向敏锐的张良，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那赵穆的凶狠，别人不知，但他可一清二楚。
即便是他再怎么瞧不上韩非子，以及那韩非子所举荐的冯亭，但不得不说，哪怕是站在敌人的角度，他也不由衷的敬佩那韩非子和冯亭。
韩非子的心性，以及那冯亭的凶猛，也算是世所罕见。
虽说比不上蒙武王翦这般战功赫赫的武将，但单从领军上来说，冯亭丝毫不弱于诸如吴起乐毅这般湛战将。
可即便如此，那赵穆竟然也还能够奠定秦灭武遂之关键一战，且赵穆曾深入武遂太守府的事情，虽然被冯亭严密把守着，但天底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
如此种种，都能说明尚在成长之中的赵穆，是一个未来丝毫不会弱于的武安君白起的存在。
而且，据他的密探来报，赵穆在前往边界的时候，曾被秦王召入宫中，至于说了什么，那就无从得知了。
凡此种种，足以说明秦王对赵穆重视。
也就是说，此次行动绝对没有外界看的那么简单。
自以为看透一切的张良发，反倒是变得忧虑重重。
如今韩廷之上，韩非子一派被打压后，现如今偌大韩境已经落于他的掌控之中。
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他，除了没有韩王这个名头之外，权力基本上与韩王相当了。
但……
他知道，秦东出，第一个目标就是韩，他张良依附韩而存。
倘若作为七大诸侯之一的韩真的被灭，那他所向往的如田氏代齐一般，他张氏代韩立时就会烟消云散。
这绝非他所愿意见到的。
念此，他沉沉的吸了一口气。
这时
一道身影突然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大殿昏暗，只有几盏烛灯燃着微弱的光亮，仅仅也只能照亮小范围的地界。
张良已经习惯隐匿于黑暗之中了。
那人出现后，便兀自走到张良身侧，坐下后，斜着瞥了一眼，也不嫌弃张良，端起他的茶盏，将其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你来了。”
对于此人的出现，张良似乎并不惊讶。
“秦国朝堂之事，你都知道了？”那人清冷的语调。
“知道。”
不过张良却是颇为嫌弃这人，转身拿来新的茶盏，重新倒上茶水，细细的品尝几口，这才继续说道
“目前韩廷的安危就要依靠太子殿下了，你放心，我先前承诺的绝对会做到。”
他顿了顿，盯着那人略显薄凉的眼眸，“……我若做了韩王，韩境便世代为燕国属国，唯太子丹马首是瞻。”
“不是唯太子马首是瞻，而是唯燕王马首是瞻，你这话若是被旁人听去，传到燕王耳边，这就是挑拨本太子与燕王的关系啊。”
姬丹沉沉笑了两声，目光咻的浮现些许冷意。
张良哈哈一笑，道：“如今你在燕国的处境，与我在韩廷一样，那燕王不过是你的傀儡罢了，燕王说话还没你放个屁管用，你又怕甚？”
见着如此挑明，那姬丹也不恼，看着张良说道：
“你我心知肚明即可，现在大争之世，倘若王位更迭，势必会引起局势动荡，不利于六国抗秦。”
“抗秦……抗个鬼秦，都只是嘴上说的好听，上次流感蔓延，那么好的机会，我阳翟守军都已经开入栎阳，而你们呢？”
那张良嗤笑一声，心中颇为不平，冷冷看向姬丹。
“胆小怕事，说好的六国联军，最后只剩下我韩军孤木难成，三万韩卒损失一半，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抗秦，抗你奶奶个球！”
说到最后，那张良忍不住啐了口唾沫，向来以儒雅君子自称的他，依旧忍不住脏话连篇。
似乎只有这般，才得以纾解心中的怒气。
那可是他韩境最后的兵力啊，也是他最后的倚仗，倘若姬丹能够说话算数，他韩军也不会损失这般惨重。
此时的他，对眼前的姬丹，也只有滔天的恨意罢了。
“如果我说，现在是六国合纵的最佳良机，你会如何？”姬丹盯着张良，缓缓说道。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吗？”张良面色阴沉的道。
“那你可知……”姬丹笑了笑，一字一顿的道：“……秦王病危？”
噗通
张良豁然起身，眼睛死死盯着黑衣人。
胸口剧烈起伏，足以说明他此时异常激动的心情。
可慢慢的，他却是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那秦王病危，按理说应该是绝密之事，便是他在宫中的密探，都没有听到任何风声，那这姬丹是如何得知的？
他眼神慢慢变得狐疑起来，“姬丹，你不会在蒙我吧？”
姬丹拱手：“丹所言非虚。”
“证据。”
张良忽然联想起先前赵穆的异常举动，心中已然信了几分。
“你的人应该告诉你，赵穆进宫不久，秦国的诸多栋梁大臣，文臣有李斯、王绾、姚贾，武有蒙武、王翦、杨端和。”
“这几人，几乎算是秦国的半壁江山了。”
“尤其是王翦领兵二十万震慑赵国，而蒙恬则为攻韩上将军，若非重大要紧之事，这个时候会急召他们入宫吗？”
一番话说下来，那张良早已是哑口无言，不过，这也不能让他完全信服。
他，输不起了。
姬丹轻轻一笑，从胸口掏出一份文书，递给了张良，“这是方士徐福面见秦王时说过的话，你仔细看看。”
然后，又从胸口拿出一份竹筒。
“这是宫中夏无且御医对秦王的诊断，你也一同看看吧。”
拿着两份文书，张良一目十行看完后，内心慢慢的震惊，继而，有着丝丝惊骇流露出来。
他缓缓抬起头，倒吸一口冷气，瞳孔微缩，“你……”
这些皆是机密中的机密，便是秦王近臣恐怕都了解的不是很清楚，这姬丹竟然能够全部获取，当真是令人感到一丝害怕。
“墨客。”姬丹轻轻提出二字。
墨客二字，便能道出所有缘由。
“墨客果然厉害……”张良由衷的说道。
姬丹缓缓道：“所以，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
张良点头。
“好，只要你那边打起来，其余五国的联军立时便能兵临函谷，届时，秦国必灭。”姬丹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