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间又待了会子,透过窗户,依稀可瞧见朦朦胧胧的光,苏良玉打了哈欠,走到窗户的地方,打开了窗户。
外面起雾了。
这间客栈的地理位置不错,临下望去,可见一条白色环带似的河,河两岸有错落的住宅,屋檐飞翘,在这清晨的水雾中显得格外的别致秀丽。
苏良玉一时有些看呆了。
这比以前看的那些古城古镇的图片都要美。
“扣扣扣……”
略显急促的敲门声,拉回了苏良玉的思绪。
“良玉,我是简叔,起来了吗?”
苏良玉听出,简叔的语调有些着急,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心一下子被揪紧,再美的风光都抛在了脑后,苏良玉赶紧移了步子将门打开。
如她所想,简师傅脸上带着沉重,苏良玉见了,心底越发不安起来。
“良玉,刚刚我早起去外面想着置办些厚的被褥和干粮放在马车上,却听见这城里的人议论纷纷,说是昨天晚上,这城里驻进了一支队伍,浩浩荡荡的,约莫得有千数人,临时征调了一条街的民宅,闹得今日街上好些人坐在了街头面上诉苦呢。你说,会不会是……”
苏良玉哪里懂这些,她连京都在哪里都不知晓,更不会知晓这城里突然驻扎进来千数之众的队伍是否会与古德县城的那件事有关系。
她此刻只觉一颗心扑通扑通的在跳,加上早上醒得太早,这一下子叫她有些头晕目眩,身子便有些不自控的晃动了一下。
简师傅瞧着赶紧扶了一把,“良玉,你……”
苏良玉站住了,摇了摇手,“没事,早上起早了没吃饭,没什么力气。”
简师傅将人扶着坐了下来,心里暗骂了一句自己糊涂,良玉一个姑娘家,自己怎么拿这样惊吓的事情叫她着急。
苏良玉坐了下来,那一下子的着急害怕倒也晃过去了,当下满脑子想的都是该怎么办。
在她的认知里,这个世界几乎有着和她上辈子知晓的古代有着差不多的模式,只在某些地方有些不一样,大致上还是个封建的时代。
封建时代,底层的百姓是最没人权的,城里突然来了千数的兵士,在这样的朝代,对百姓而言绝对称不上好事。
要知道,任何时代的兵士,寻常时候都是不会动的,他们驻在特定的地方,非征召不入城。而城里里普通的事情,自有县衙在,由县太爷派遣衙役来解决。
这突然动了兵,是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
“简叔,我觉得就算与我们的事没干系,此次也必然不是什么好事,千数之众的兵士,攻下一座县城,都不是什么难事吧!”
简师傅点点头,“足矣。我就担心会是与京中有关,若是真这般强势调了千数兵士而来,我们沾上的这个麻烦,算是大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不是吧。”
苏良玉和简师傅这里两相看着发愁,却突然听到了城里传来了“咚咚咚”的击鼓声。
这声音很是特殊,不在耳边,却又响在耳边。
苏良玉正奇怪呢,却见着简师傅陡然变了脸色,“遭了。这是召集城中百姓的重闻鼓,浣水城县衙发生动乱了!”
“什么意思?”苏良玉听不明白,怎么这鼓声一响,就是动乱了呢。
“这是每座县衙建立的时候,于县衙门选址之地铸造的重闻鼓的声音。重闻鼓其声洪而广,制作十分不易,有许多的说道与门路在其中,非官署巧匠不可为之。”
“重闻鼓,其乃是县衙重物,可谓是能建重闻鼓的地方,才可建县衙。每任县太爷到任之时,也只可敲击三下,这是规矩。而刚刚鼓声连绵不断,是县衙遇袭才会给出的信号,意在召唤城中百姓共同御敌。”
“昨夜的数千兵士,今早的重闻鼓声,简叔,这是要……”战乱将起。
苏良玉一时间觉得手脚冰凉,后面的话已然说不出口了。
孙夫子的辞官,原身的身世,京中权贵子弟的死亡,古德县城县太爷的心灰,李深师父的话,如今浣水城的兵乱……
足以反映出,当前这个朝代并不是海晏河清、君民合意的太平年间。
苏良玉只觉得自己像是误入了滔滔洪流的一只小蚂蚁,陡然看清了周遭的危险,却发现自己没有能力护住自己。
简师傅看到苏良玉脸色被吓得煞白,只能安慰一句,“别怕,我们至少身边还有这么些人,只要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总能保全自身。”
苏良玉尽力压住自己有些发抖的手,看着简师傅点点头。
简师傅却是不能陪在这里了,“良玉,你好好呆在房间里,也不要太过担心。我去唤小天和三儿来陪着你,我叫上几个镖师去外面瞧瞧,看看到底是如何,回来我们再做打算。”八壹中文網
“简叔,你们小心点。”
大乱当前,根本容不得人矫情,苏良玉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必须沉静下来。
简师傅去唤小天和三儿时,苏良玉顾不得洗漱,往自己嘴里塞了几块蜜饯似的甜食,总算压住了早起和情绪波动太大引起的手抖。
等小天和三儿过来时,她已经看不出来刚刚在简师傅面前那副害怕的样了,只除了脸色苍白些。
“简叔,你去吧,我和小天、三儿一会子会去将你们的行李收收。”苏良玉将小天和三儿拉在身边,又想起一件事,“对了,简叔,今早你们出去可买到了干粮和厚的被褥?”
简师傅点点头,刚刚去叫两小子,他又做了打算,此刻心里也有些安慰了,“买到了,因着早上出门听到的事,我还特意多买了些,已经放在我们的马车上了。我们的行李也不用去收,一会我叫他们自己拿下到马车上,你们赶在在客栈里先吃点,吃完了就去马车上,我留两个人在这里看顾着。”
“放心,不会有事的。等我们出去瞧瞧情况,若是能出城,就赶着出城。”
后面一句话,简师傅纯粹就是在安慰苏良玉了,县城动乱了,想要出城,怕是不易。
简师傅出了客栈,街上的人都惶惶然,多少年没碰着这样的事了,大家都觉得荒唐,又逃不开现实。
推推挤挤,大批的人涌向县衙,绝大多数的人是随波逐流而去,只有少部分的人看透了事件本质,面色沉重。
简师傅等人随着人流,到了县衙,只见县衙门外,一杆长枪击碎了地面的青石而耸立于地面,翻出来的泥土和碎石上带着干涸血迹,同时混杂了新鲜的血色液体。
沿着血色看去,只见长枪之顶,一个人头悬挂于其上,死不瞑目,口舌大张,舌头竟是被割掉了去。
“浣水城县官张正,为官六载,勾结上衙,贪墨官银三百万两之巨,年年于城中征收高额农税,慌报当地民情民收,致使辖地百姓,十村十穷,苦不堪言,又收受地方豪强贿赂,大开衙门行方便之事,使乌云蔽天日,城中百姓、普通商贩忍气吞声,豪强霸道横行,实乃十罪不赦之人。”
“今杀之,为证青天,还人间清白!”
一着军中统领服饰男子,大声向着涌来县衙的百姓宣告,半刻钟一轮,循环数次。
黑压压的人头,大家都在围看着,嘈杂声多如牛毛。
简师傅这些个外地人还好,当地的人俱是神情激动,有人笑,有人哭,有人骂。
显然,这浣水城的县太爷,不得民心,人家列出来的罪证十之八九是真的。
普通的百姓,他们不懂什么权势更迭,只晓得,压在头上的吸血虫被一下子弄死了,也不会去思考,下一个会是什么样子。
总不会比现在差。
或许他们心里都是这个想法。
而正是因着如此,也最容易被鼓动,不留神便成了炮灰。
简师傅等人是越看越心惊,拉了自己的人赶紧就出了黑压压的人群。
“简师叔,这是,要造反?”镖师里有个年轻的,沉不住气,一出了人群便惊讶的问简师傅。
“闭嘴!”简师傅面色难看得可以,“随我去城门口看看。”
到了城门,只见城门紧闭,城门数十米之距,便用了拒马(拦路的木架子)挡住了路。
守城的是两队穿着兵士衣服的人,分左右站立,一个个手里的刀剑俱是出鞘,眼神带着杀意与警告,回视着每一个看向了城门的人。
那股子震慑,叫四周观望的人没一个敢上前造次。
“闭城期间,将军有令,不准出入!”
或是见观望的人多,有兵士站了出来说了话。
“那何时开城门?”这话是简师傅问的。
“等待命令!”
“陈四,去找人写了大字来,贴在拒马之上!”
简师傅带着人回了客栈,客栈里此时也乱做了一遭,店里除了个掌柜,伙计们也不见了踪影。
问了几句话,那掌柜也不在状态,显然心思也飞了。
简师傅赶到马车的地方,见到郑石和姜锋等三人在马车下守着,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我们一时间走不了了,浣水城县太爷被斩,城里的兵士凶气腾腾,看着,要反。”
苏良玉见担忧成真,低低叹出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下:“简叔,走不了,就先找个地方住着,客栈如今这样,怕是不安全,咱先找个院子或买或赁,安定了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