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州府古德县人氏,你是钦州来的?”
衙差接住了身贴,打开验看,看到户籍一项时,忍不住惊讶地发出了声音。
“对,有什么问题?”
李深在马上将就了半宿,根本也没休息好,着实是有些不耐烦了,所以语气又凶了些。
本就害怕他的衙差,被他这一句反问,吓得将所有想要说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仔细比对了下身贴,看不出有什么毛病,依着规矩弱弱地询问了话,便叫李深进城去了。
李深骑着马的身影进了去后,那衙差才跟同来的吐槽道:
“娘老子的,怪不得那钦州府能造反嘞,瞧刚刚那钦州人,一身的煞气,瞧着还受着伤,气势还忒吓人,要是钦州有一半这样的人,嘿嘿……”
“要死了你,嘴咋那碎呢,明知道刚刚那人瞧着凶恶,,还颠颠着往上凑,嫌命长啊?”另一衙差,瞪了一眼这人,“你管他凶不凶,只要身贴没问题,就少多管闲事!”
被训了,那衙差嘿嘿笑着摸了摸自己脑袋,“姜哥,我这不就跟你一说么,钦州人在的时候,我一句多余的也没说呗!”
另一衙差哼笑一声,“那还不是人面上看着凶,你怂了,你这张嘴,再不好好管管,迟早得栽……”
再说进了城的李深。
他骑着马一路往大道而去,根本无需找人问路,很快找着了能投宿的客栈。
此时,客栈的门都是半掩着的,还未完全打开。
李深骑着马停在客栈前面,忍着痛下了马,“哐哐”两下,不等店里人出来招待,便进了去。
店里来得早的伙计,听着声音出来,“客官,早啊……”
打眼一晃,瞧着了李深破破烂烂的一身,以及衣服上好几大块已然发黑的血迹,嗓子一下子被堵住了,眼睛瞪得溜圆,仿佛下一秒就要呼救。
“住店,比照我的身量买套衣服来,普通的就行,再弄两大桶热水,我要洗洗,然后吃食紧顶饱的上。”
李深见这些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一惊一乍的样子就烦躁,从怀里掏出来一块银锭子,打眼估量着的有个十两,往伙计的怀里一扔,成功地将伙计的情绪控制。
“诶,好嘞,客官,这边请,我们客栈刚好还剩下了最后间上房,就等着您来住了!”
见了银锭子,伙计笑得眉不见眼,这种直接拿了银子给伙计,囫囵交待了其他事情跑腿的,都是难得遇见的财神爷,因为办完事后,剩下的那些,基本都是算伙计的打赏费的。
因此,伙计见着李深给出这么大一块银锭子,伙计什么都能当做平常。
要知道,一套普通的冬衣置办下来,顶多不过六两银子,剩下的四两,即便是上房,包吃包住,这位客官就是住上个三四天,他也能得出些跑腿费。
更何况,这孤身一人一骑的客官,瞧着便像是过客,不过歇脚休息而已,该是不会住上三四天。
如此一来,他能拿到的就更多了。
有了银子的督促,这伙计办事牢靠的很,先是领着李深找到了凡间歇口气,接着马上就去了后厨交待了吃食和热水,花了几个铜板打点了厨房的一个帮工,叫他帮着烧好了水给送上去,自己则是赶着去了外面置办了一套衣裳来。
李深将自己收拾了一番,总算脸色舒缓了些,也不管自己伤口如何,披上衣服便就着送进房间来的食盒大快朵颐了起来。
肚子填了个半饱之后,李深放慢了速度,有一挑没一挑的拨拉着,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要是能有苏良玉做的卤猪脚就好了!”
说完,自己又忍不住嗤笑出声,“想个屁,以后都别想了!”
到此,原先觉着还不错的菜色,一下子失去了味道,李深看着心里堵得慌,又随意往自己嘴里塞了几口,便罢了碗筷。
躺去床上,闭眼,一盏茶后,李深烦躁地睁开了眼。
明明是已经快一个月没沾过床,昨天到今天,中间那般激烈争斗了后又没好好休息,这会子有了好条件,该是舒舒服服地睡个天昏地暗。
可该死的,他一闭上眼,就感觉自己好像还在古德县自己院子里的床上。
这给了他一种,只要睁开眼就能跑苏良玉院子里的错觉。
他便怎么也睡不过去。
苦笑着坐起身,李深喃喃自语:“苏良玉,老子上辈子真是造孽,这辈子还债……”
睡不着,李深索性起了身,打算去外面晃晃,或许一会子,他就能换个思绪回来睡觉。
李深绷着疲惫的神经出了房门,路过客栈的大堂的时候,交待了伙计给自己房间里的食盒以及刚刚洗澡一应东西收拾了。
伙计还惊讶了一下,没想到收拾出来,这位客官人才还可好呢,便忍不住多问了句:
“客官哪里人啊,瞧着怪魁梧威风呢!”
李深对着办事迅速机灵的伙计也还算瞧得上眼,虽心里有些烦躁着,倒也没有不给面子忽视掉,而是简短回了句:“钦州人。”
“钦州?”伙计拔高了声量,“听说平南侯府的世子在钦州反了呢,如今钦州已经与京中割裂开了来,准备要打仗了,客官你不会是特意从钦州跑出来的吧?”
“那你也真是厉害勒,这大寒的天,一个人跑这么远,是要打算在咱们这边定居下来么,还别说,咱们黑山城还真是个好去处嘞!
虽然咱们离着京中是远了些,没那么繁华,但咱这地儿质朴啊,百姓们过日子不难,虽然算是边境之城,但实际上离着还远着呢,前面还有好几座大的城池挡着,又有驻军扎守着,可安全……”
伙计的嘴噼里啪啦地数出了许多东西,并且越说越宽,越扯越远,李深却是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他不断在脑子推算着,钦州如何会造反了?
平南侯府世子又是个什么东西?
“钦州与京中开战了?”
“额,听说是要了。”伙计的消息其实也是听别人告诉的,自己哪里能知道的清楚,是故模棱两可给出了些话,
“听说啊,咱们皇帝可生气了,京中成年的六位皇子尽数派了出来,就是要全力镇压下钦州之事呢。而且,皇帝说了,那几位皇子谁能平定下钦州叛乱,谁就能做太子。几位皇子可不得使劲去平定钦州吗?”
李深看了伙计一眼,大约也是知道了这伙计知晓并不多,便问了:“现在城里读书人去得多最热闹的地方是哪里?”
“欲目楼啊,那是咱这最好的茶楼,这冷天,城里的人有空有钱的,都喜欢往欲目楼去点上一壶热茶配几个糕饼,说说话谈谈天嘞,听说,那楼里时刻都燃着炭火,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去处……”
李深听了个大概,便冲着伙计指的地儿去了。
到了欲目楼,李深随意寻了一个大堂里的位置,点上一壶茶,就听起来。
欲目楼里的客人也没叫他失望,很快就有人说起了钦州之事。
各人有各人的看法,话题一起,但凡知晓些的,都会说上几句自己的消息,顺带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
李深听了会子的功夫,钦州之事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他有一种直觉,钦州这一个月的事情必然与老混账有关联。
当初,他匆匆离去,就是觉得老混账引来的麻烦和他的一系列动作,都不简单,像是在算计着什么。
到此,李深也没什么心思再往风凉城去了。
他父母、弟弟以及苏良玉都还待在钦州府内,他们一个个的都是文弱人,李深放心不下。
他必须在战事起前赶回去。
老混账算计也就算计吧。
甚至李深打心底希望老混账这次真的是在算计他,如此一来,依着老混账的性格,他父母、弟弟和苏良玉等人,老混账都会算计到,至少会护着他们安危,留待威胁自己。
李深也来不及休息了,回客栈的路上在路边买了一堆能放的干饼子和馒头,提着快速回了客栈。
不一会子功夫,便瞧见骑着马出城去了。
回程因着李深一直赶路,与出来时花的时间相比,几乎缩减了一半,只堪堪用了十六天的时间,便赶回了钦州城。
李深到钦州境内时,天黑洞洞的,还下着细雨,寒风呼啸,几乎能将人的脸刮出口子来。
风尘仆仆、一脸疲惫的李深,骑着身下同样劳累不堪的马,在城门处立下。
他被拦了下来。
钦州境内,严进宽出。
或者可以说,若是拿不到府城出具的允准文书,是不可能进城的。
而要拿到府城出具的允准文书,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首先,你得在如今的府城境内拥有一个能为你担保的人,担保的人自身必须得在钦州拥有至少一万的贡献值。
如此,他才能为你做下担保同时办下来允准文书。
有这样的担保人拿着允准文书来接你,你就可以入钦州。
而贡献值,则另有说法。
自平南侯府世子掌了钦州之后,便下了许多命令,给了许多普通百姓靠自己双手替府衙办事从而吃饭的机会。
这些百姓做了事后,就会给他们记录贡献值,他们就可以拿着贡献值当做银钱在府衙特置出来的库房里换取吃穿用的东西。
当然,若是不愿去做事的富裕人家,也可以以银钱换取贡献值,再去府衙库房换取一应东西。
至少是比如今市面上虚高的物价要好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