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宋昭冷笑,而后向祁贵妃问道:“姐姐,本宫记得那凤仪宫是奉贵妃入住的地界,她如今已经是妃了,如何还能住?”
祁贵妃揣度着宋昭的心思,无非就是她如今成了贵妃,又手握着协理六宫之权,想要搬去凤仪宫耍威风罢了。
于是便道:“是不合规矩。按着宫规,也应当是妹妹你搬进去。”
“本宫?”宋昭自谦道:“本宫入宫时日短,哪里有资历搬进去住呢?要说姐姐也是贵妃,姐姐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祁贵妃笑着摇了摇头,“妹妹如今手中握着主理六宫的大权,位同副后。自然应该是妹妹你搬进去。”
“既然本宫握着主理六宫的大权,姐姐是不是应该听本宫的?”
祁贵妃不明所以,略略颔首。
听宋昭又道:“那就成了。来人呐,去凤仪宫把门给本宫砸开,将苏妃的行囊收拾好搬去祁贵妃的太平宫。再将祁贵妃宫里的东西,挪去凤仪宫。”
祁贵妃推搡了两句,可宋昭开了口,旁人心中对苏柔则多有怨怼也都急着附和,她也只好却之不恭。
不单单是让祁贵妃搬去了凤仪宫。
宋昭还给全了她作为贵妃该有的仪制。
伺候祁贵妃的宫人从前只有十六位,宋昭做主挑了许多精明能干的宫人去她宫中伺候,又比着妃位的例子,遣了许多跟在苏柔则身边的宫人。
旁人道宋昭得势后半分没有想过替自己争些什么,反倒仁善一心惦记着祁贵妃。
棠惢也问过宋昭这个问题,宋昭只是淡然一笑,“上一世她待我好,事到如今心中仍记挂着我,我并非是个没良心的,怎会不考虑她?她是对元慕没了指望,也不贪图男女情爱之事。但是她既然在宫中,我便要想法子让她过上最好的日子。你说我是报恩也好,说我有私心也罢,我做人作妖都一样通透,待我好的人,我从不会亏待。”
说着在棠惢的鼻尖儿上刮了刮,笑容更艳,“待我好的妖也是一样。”
棠惢冲宋昭吐了吐舌头,“棠棠有没有吃醋!主人心里谁最重要,棠棠能感觉的到!那黑豹的修为有将近五百年呢,主人二话不说就把内丹给了棠棠,棠棠感激主人。”
“你与我之间,不必说这些肉麻的话。”
*
苏柔则成为苏妃后,又因为她和妖物勾结再不得元慕宠爱,故而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贵人,那只要是侍过寝的,都敢爬到她头上去。
谁不知道元慕没有将她丢进冷宫去,全然是因为心中对她存了几分亏欠?
这几日,苏柔则算是受遍了现世报。
从前她如何对待别人的,别人如今全都尽数还了回来。
在这五黄六月里,苏柔则的心寒成了数九寒冬。
唯一能给予她一丝暖慰的,只有一直对她不离不弃,衷心与她的婢女飞燕。
见苏柔则终日以泪洗面,飞燕便陪着她一起哭,“娘娘放心!无论娘娘是什么位份,无论娘娘往后的路有多难走,飞燕都会一直陪伴在娘娘身旁。”
然而就是这样温暖的话,终究也抵不过人的疑心。
苏柔则发现这几天飞燕时常会寻不见踪影,于是在一日夜里,她偷偷跟着飞燕。
一路跟着她,却到了宋昭的缀霞宫。
她明明是自己的人,可是她来去缀霞宫却如入无人之境,那门口守门的奴才对她更是有几分毕恭毕敬,实在惹人怀疑。
又后来,苏柔则发现飞燕身上用的香粉与从前不同。
于是问她,“你最近用了什么香粉?好香啊。”
飞燕表情有些尴尬,敷衍回应道:“不过是让采办的奴才替奴婢在宫外新买的香粉,没什么特别的。”
可苏柔则用惯了好东西,她闻得出来那香粉的名贵。
以飞燕如今的俸禄,她攒上半年的钱,也不一定能用得上这么贵重的香粉。
对飞燕的怀疑达到顶峰的原因,是因为一日的请安。
赶上苏柔则生母的生祭,她便偷偷在自己宫中后半夜架起了火盆,焚烧了一些纸钱。
这件事隐秘本应无人知晓,可偏偏宋昭知道。
宋昭以她枉顾宫规为由,让她日日午时在长街上跪半个时辰以儆效尤。
这日回到宫中,苏柔则看着忙前忙后的飞燕,心中起了杀意。
这样吃里扒外的奴才,她留不得。
于是她给飞燕的吃食里下了毒,眼睁睁看着她将那些带毒的食物吃下肚,眼睁睁看着她毒发身亡而不施救。
飞燕死后,她的尸身被草草安葬了。
可因为她是苏柔则身边最信重的婢女,合宫少不了议论此事。
三日后的一个傍晚,宋昭去了苏柔则宫中。
苏柔则见到她便是一顿冷嘲热讽,“稀客啊?你怎么来了?少了个眼线不知道本宫日日在宫中做什么,于是便亲自来看吗?呵,蠢货。”
宋昭含笑落座,不徐不缓道:“你的话本宫听不太明白,你是指飞燕?”
“你明知故问。”
“本宫今日来,也是为了飞燕的事儿。”说着,宋昭从袖间取出了一封信递给苏柔则,“飞燕是个衷心的,你失势后,她怕本宫为难你,所以多次来寻本宫,在本宫的门前又是哭又是求的,本宫这才肯放过你。她又说所有的罪事都是她一人做下的,与你无关。于是本宫便让她写了这封认罪信。不过如今她人都死了,这东西留着也没用了。你是她的主子,你自己处理吧。”
说完这话,宋昭懒得多看苏柔则一眼便走了。
而苏柔则在看完了那封认罪书后崩溃痛哭。
原来她错杀了人。
她错杀了一直忠心耿耿对待自己的衷仆。
她频频去宋昭宫中是为了替自己求情。
有许多次,苏柔则明明看见了飞燕膝盖上的伤,却浑然不以为意。
原来那些伤,都是她跪求宋昭放过自己的时候落下的。
这日夜里,太平宫不时传出女子的凄怆悲绝哭声。
至此,苏柔则失去了她本来拥有的一切。
家世、宠爱、位份、权利,以及与她日日形影不离,伺候了她六年周全的贴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