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个这样死皮懒脸要求娶自己的敌族首领,昭华心中像是打翻了调味罐一样五味杂陈。
她不是不喜欢望舒,只是她无法不顾及整个狐族的意愿去接受他的求亲,也无法代替那些在千年前大战中失去亲人的妖众原谅月神族。
她看不穿望舒的心思,也不知道这样一个从未对自己坦诚过的人此刻会不会只是因为要让月神族能平安度过此劫才会厚着脸皮来向她表达自己的爱意。
毕竟从前在人间的时候,他为了得到帝位,曾在元慕身旁做小伏低受尽屈辱,卧薪尝胆了那么些年都没有露出过丝毫的马脚来。
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昭华不懂得分辨。
“你说了这么些好处,与你成亲倒像是我占尽了便宜。我生平最讨厌的便是占人便宜,既然与你成亲是美事一桩,那求着你去迎娶的或人或妖自当络绎不绝,你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费口舌?”
“可我喜欢的是你!”望舒直言不讳,“你知道的,我钟情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钟情于我?”昭华请冷一笑,“情从何起?若你把一时的悸动当成情爱,我倒不知是该说你天真还是该说你傻。”
这日,昭华说尽了绝情的话想要让望舒知难而退。
可他偏就是个迎难而上的性子。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帝羲也在门外催促着,“该说的话如今也都说尽了,是时候有个了断。”
昭华解了自己与望舒灵魂的捆绑,低声冲他道:“我虽不愿应下与你的亲事,但也不愿见月神族和狐族重蹈覆辙,再次起战乱引得两败俱伤。你告知我月神族为父皇所算计一事我会寻父皇问清楚,倘若此事当真,我会游说父皇容你月神族在迷蒙山涧栖息。但你得应下我一个条件。”
望舒听得出这是昭华在让步。
她若对自己无情,何必要管月神族的死活?
毕竟两族之间的恩怨纠葛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昭华肯让步,事情就还有转机。
此刻门外的帝羲已经动了怒,他若是再不走与帝羲正面撞上定然会大打出手。
“什么条件?”
“这条件自当是父皇向你提及。你且回去,我与父皇论过之后,三日后于神魔之隙处,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半个时辰的光景转瞬即逝。
后来帝羲破门而入时,望舒已经没了踪影。
长老们知道是昭华放走了望舒无不指责她的不是,昭华也一改往昔尊长的性子,呛声道:“他实力几何诸位长老看不到吗?倒当真以为凭你们几个就能把他拦住?于神魔之隙他不曾与你们动手已经表明了他的诚意,诸位长老苦苦相逼,是非要月神族大肆入侵,狐族拼死抵抗,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才可满意?”
这些长老从未见过昭华如此色厉的时候,按着身份昭华是少君,是狐族仅次于帝羲的存在,他们哪里敢在她气头上的时候再添一把火?
“他已经应下我,这段时间都不会发兵攻打狐族。你们可安心。”
“贼人诡计多端,少君涉世未深,切莫被他蒙骗了。”
“他骗我什么?”昭华怒意更甚,“今日神魔之隙被破,他打开挥军入境杀咱们一个措手不及,何苦只身前往自投罗网?月神族有心求和,反倒是咱们狐族想要挑起纷争,这是个什么道理?”
“求和?从前他们杀了狐族多少同类,如今他们活不下去了有求与我们便来求和?世间怎有这样的好事?”
“所以你们便要让昔日的场景在迷蒙山涧重现吗?他们现在经历的生死存亡的事,即便望舒肯不入侵迷蒙山涧,月神族的妖众为了活命也不会妥协。他们当真攻来,诸位长老道行高深可以保命,但要狐族那些修为浅的小妖们如何自处?
为了出一口所谓的恶气,他们就活该战死沙场吗?人间界有一句话叫作逝者已矣,我知道那些战死的妖众十分可怜,但死了就是死了,便是今日狐族与月神族开战,他们也活不过来。至多不过是更多的狐族妖众,下了地宫去和他们的亲眷团聚罢了!”
说出这番话后,在场的众妖皆鸦雀无声。
他们认同昭华说得道理,但是他们都是亲身经历过千年前那场苦战的,要他们因为昭华的三言两语便可即刻释怀,未免有些不切实际。
眼见场面陷入尴尬,帝羲这才发声,“各位长老先行退下,华儿,你随吾来。”
昭华在一片议论声中同帝羲离去,一路至了天狐殿,帝羲这才开腔道:“他和你都说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些饶舌的浑话,说来说去,还是想为月神族谋生路。”
“谋生路?”帝羲冷笑,“这生与死皆是他们自己选择,千年前他们决议全族飞升天界神族的时候,就应该料到了会经历今日这样的事。”
“为何他们应该料到?父皇可有在这其中做些什么事?”
“你在质疑吾?”帝羲猛然抬起眼皮,目光狠厉盯着昭华,“他与你说了什么?”
“我并非质疑父皇,望舒说月神族之所以会落得今日这样的局面,是因为父皇向天帝进言,要牺牲月神族来作天界灵力的补给。我并不觉得父皇这么做有错,毕竟当年巳月那样对待狐族,那样对待红莲,您如此做无可厚非。可如今巳月已经死了,这份仇怨还要牵连更广吗?您不是不知道,以如今望舒的实力,倘若月神族举族来犯,狐族的胜算恐怕还不足四成。”
“你与吾说这些,是为了狐族考量,还是为了他?”
昭华愣了一下,很快道:“自然是为了狐族,与他何干?”
“他与吾说,他是来求娶你的。他想要月神族和狐族和亲,这样月神族就能名正言顺的入狐族得活。吾想问问你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想法。”
“从未有过想法。”昭华言辞坚定,但是眼神却十分飘忽,“若有想法,在人间的时候我就已经一头栽进去了,何苦等到现在。”
“嘘。”帝羲将食指置于指尖示意昭华噤声,而后很快将掌心按在了她心口的位置。
他利用自己强大的感知力去感受这昭华的情绪,他感到了痛。
既然会痛,便说明她对望舒的情感并非是她口中所说的那样。
或许连昭华自己也看不清楚自己如今的内心。
帝羲沉默良久,长叹了一口气,道:“让月神族入迷蒙山涧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与他提及过,会让吾向他提一个要求。吾倒当真有一个要求。他若是可以做到,那么月神族明日便可入迷蒙山涧苟活。”
“什么?”
“你告诉望舒,如果他肯自毁修为,废了那一身的精绝妖法,甘心只当一个寻常的妖,吾便不会食言,允月神族活路。”
“这......他如何肯?”
“他若是对狐族没有动别的心思,那一身的修为有或者没有又有什么重要?且他应允了吾,月神族来日才不会对狐族构成威胁,吾才好去与族众说明情况。这是吾唯一的要求,他若肯这般做,便当着吾的面将修为尽毁。之后,吾便会大开天门,让月神族入迷蒙山涧得栖息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