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此言当真?”
赵璎珞的美目如明月一般,满是莹莹光泽。
“诸位以为,若想要解决民生,当从何处开始。”
刘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这个问题,让众人陷入思考。
“民以食为天,想要达到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的辉煌盛世,首先应当解决粮食的问题。”
冯小怜首先给出了答案。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冯仙子所言甚是,人不能无食。只有百姓富足,才有能力去帮助别人。若是百姓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又如何能对他们要求更多。”赵构赞叹道。
赵璎珞随之附和道:“正是如此,民以食为天,只要能吃饱,对天下百姓而言就已经是富足的生活了。”
“诸位既然知道民以食为天,可曾了解普通百姓的产出如何?”
刘贤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一出,高纬直接蒙了。
普通百姓的产出问题,他哪里接触过这样的事情。
就连赵构与赵璎珞也眉头紧皱,陷入了疑虑。
他们是王侯之子,从未接触过真正的普通百姓,更没有关注过这個问题。
如果刘贤问的是灵田,灵谷,他们还能给出一点答案,但是普通百姓,属实为难他们了。
就在这略显尴尬的时刻,赵合德声若清泉,给出了答案。
“普通百姓的良田,亩产可达到两百六十斤左右,中田可亩产两百斤左右,下田只能亩产一百多斤。这是风调雨顺之年,普通百姓的收成。若是遇到旱涝灾年,普通百姓的收成没有任何保障。”
“寻常五口之家,成人两人,青年一人,孩童两人,则每天需要消耗七斤粮食才能保证生活的基本所需,一年则是两千五百五十五斤。而根据大夏天朝律令,寻常百姓需要缴纳粮税,布税,人头税,风调雨顺税,求雨税等等,各类苛捐杂税占据收成的五成以上。”
“因此五口之家想要勉强温饱,一年需要粮五千一百一十斤。按照中田亩产两百左右计算,五口之家就需要至少二十五亩的中田才能保证温饱。可这样的温饱并不稳定,一旦遇到灾年,没有任何抵御的手段。”
“想要在丰年有所留存,保障灾年的温饱生活,则至少需要四十亩左右的中田。”
赵合德分析得有理有据,让高纬和赵构等人无不面露惊讶与敬佩。
“合德妹妹计算得大体不错,但却少说了两点。”
只是面对赵合德分析,冯小怜给出了完全不同的意见。
她冷漠道:“合德妹妹只算了赋税,但并未计算徭役,以及每年的礼敬。”
徭役,则是指强迫平民从事的无偿劳动,包括力役、杂役、军役等活动。
在这个时代,普通百姓给官家干活不仅没有钱拿,还要自备干粮。相比那些乱七八糟的赋税,徭役反而是让普通百姓更害怕的事情。因为给官家干活,不仅无法忙碌自家的事情,并且自备干粮。最可怕的是,干不好了要死人,干好了说不定也要死人!
“徭役并无定数,各地的规定并不相同,每年所需要服役的时间也不固定。我对徭役了解不多,所以并未将徭役计算进去。不过师姐教训的是,若是算上徭役,之前的分析就出现了极大的偏差,难以作数。”
赵合德认错很干脆,也明白自己确实少算了一个问题。
赵璎珞还是第一次接触普通百姓的生活,听完了这些五花八门的赋税,以及徭役,不由脸色略显苍白,感慨道。
“原来普通百姓的负担如此之重。”
“请问冯仙子,礼敬又是什么?”
“所谓礼敬,则是天下百姓每年要向天帝供奉的香火钱。”
“每当天帝大寿,或者朝廷大庆,再或者遇到喜事,百姓都需要缴纳一份礼敬。”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情?”
赵璎珞黛眉紧锁,惊讶无比。
她从未听说过礼敬的事情。
更从未听说过,大夏天帝有向地方收缴礼敬的说法。
冯小怜出身贫寒,对这里的门道清楚得很。
她嘲讽道:“礼敬看似不多,但一年到头怎么也得交个五六次。这一番盘剥下来,普通百姓至少要多缴纳一千斤粮。”
“年年如此,岁岁如此,合德妹妹还以为区区四十亩的中田足以让普通五口之家苟活吗?”
赵合德略显哀伤,叹了口气。
她也是第一次接触礼敬,并不知道普通百姓的负担竟然这般沉重。
“如此一来,算上徭役和礼敬,普通五口之家至少需要六十亩中田才能保证年年温饱,即便遇到灾年也能有些许存粮。”
“六十亩中田,以普通五口之家,在负担徭役的情况下,只怕也已经是极限了。”
赵构微微摇头,也是叹了口气。
一亩地是六百六十六平方米。
六十亩中田就是四万平方米的农田。
在没有现代机械的情况下,一家五口一边要应付徭役,一边照料四万平方米的农田绝非易事。
至少在赵构看来,这已经是最理想的状态了。
高纬虽然不甚聪明,但听着众人的分析,也大致理清了脉络,惊叹道:“嘶,这么算来,普通百姓想要温饱已经是耗尽了力气,拼尽了全力。难怪古人云,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已经是盛世中的盛世了。”
感叹一番,高纬好奇地看向刘贤,疑惑道:“这位公子,你如今还认为想要达到那样的盛世,轻而易举吗?”
“易。”
刘贤风轻云淡,果断回答,让众人目瞪口呆,又不由露出期盼之色。
此人究竟是狂妄,还是自信?
然而刘贤依旧没有给出直接答案,而是再次问道:“若想解决天下百姓的温饱,诸位以为应当从哪里着手。”
众人虽然不解刘贤到底卖什么关子,但还是纷纷给出了答案。
“产量,只要产量上去了,普通百姓的生活自然就富足了。”
“耕种效率,普通五口之家耕地六十亩已经是极限,如果有一种更简单,更轻松的耕种方式,必然可以让普通百姓生活得更轻松。道门掌教曾研究出类似的法宝,如果能把这些法宝进一步优化,解决一些麻烦,或许可以做到。”
“收成。”
“土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给出的答案并不相同。
但他们思索之余,却也感觉其他人说得都有道理。
议论之后,冯小怜水汪汪的眸子看向刘贤,期待道:“公子以为,若要解决普通百姓的温饱,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种子。”
刘贤右手摊开,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金灿灿的谷粒。
很普通的谷粒。
并非来自蓝星的稻谷,而是这个世界普通百姓食用的主要作物,一种名为乔麦的作物,与蓝星的小麦基本相同。
而这,就是刘贤的杀手锏!
蓝星的现代社会是建立在工业的基础上,但很多人却忽视了另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种子!
在十九世纪以前,世界各国的亩产都非常低,如稻谷这样的作物,亩产两三百斤是常态。
为什么来到近代以后,亩产突然暴涨。
尤其是在现代社会,很多人将稻谷亩产八九百斤,一千多斤认为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事实是,在几百年前,全世界的亩产都非常低下。
直到近代科学发展,基因与杂交等技术被人重视,才彻底改变了这个情况。
而想要改良种子,对普通人而言非常艰难。
需要很多人从无数的良田中一年年地筛选,从无数相同,但又有微弱不同的相同作物中寻找。这需要的不仅是观察力,还有亿点点的运气。一粒好的种子,往往需要无数人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精心培育,才能从被发现走向普及。
其中消耗的钱财,以及人力物力是无法衡量的。
但在这个神鬼莫测的修仙世界,想要得到一份好的粮种,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
至少对刘贤而言,是非常轻松简单的事情。
只需要亿点点的想法!
虽然他目前的境界还不能改变宇宙的基础法则,但是稍微增加普通作物的产量不要太简单。
“种子?”
众人面面相觑,发出了同样的疑问。
刘贤微笑着将手中的种子撒了出去,满满当当地铺满了桌面。
无需特别的神通。
只需要一个念头,却见满桌子的乔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起来。
破壳,抽芽,幼苗,硕果累累。
几乎就是眨眼的功夫,眼前的乔麦已经完全成熟。
金灿灿的果实散发着浓浓的麦香。
与寻常乔麦相比,金穗长了四倍有余,更加饱满,更加沉重。
朵朵金穗沉甸甸地压弯了麦秆。
“这~~~”
冯小怜凝视着桌面上的乔麦,震惊地站了起来。
她出身贫寒,幼时吃过乔麦,种过地。
所以她一眼就看出,眼前的乔麦与普通农户的乔麦有多大的区别!
麦穗太大了!
太饱满了!
若是普通百姓也种下这样的乔麦,同样的一亩田地至少可以多产出五倍的粮食!
“这就是乔麦,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
“不过这有什么区别吗?”
高纬打量半响,完全无法理解刘贤的乔麦种子和普通的乔麦有什么区别。
“区别太大了。”
赵构双眼微眯,感慨道:“若是普通百姓种下这种乔麦,同样的土地至少可以产出七倍左右的粮食。”
刘贤微笑道:“这些经过挑选的种子,即便是普通人照料,也可以轻松做到亩产两千五百斤,中田也可亩产两千斤以上,哪怕是次等的农田,亦可亩产一千五百斤以上。”
说到这里,刘贤其实还是稍微有点失望。
如果这个世界的基础更好一点。
可以搭配更多的工业产物。
如化肥之类的东西,亩产还能更高。
可惜世界的基础限制了刘贤的发挥。
毕竟土地的肥力是有限的,每次耕种之后都需要让土地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方能保证土地的肥力。他能改变种子的基础属性,可没有本事把整个世界都给魔改了。
不然亩产万斤的粮种他也能弄出来!
“诸位以为,若是这样的乔麦种子,以及类似的种子在天下普及,是否能实现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的盛世。”
刘贤一边惋惜,一边笑呵呵说道。
这才是他真正的杀手锏。
育种。
择种。
只有从根本上改变种植,才能解放劳动力。
沉默。
可怕的沉默。
众人谁都没有说话。
而是在认真思考刘贤的答案。
良田可亩产两千五百斤。
中田可亩产两千斤。
如果依旧按照五口之家六十亩中田的土地计算,以往需要缴纳两千四百斤左右的各种税收,是以前十几亩地的产量。而现在只需要一亩地的产量就能满足税收,另外五十九亩地的产量则全是自家所有。
以前每年到手的粮食是九千多斤,而现在每年到手的粮食则是十二万斤!
收益提升了十二倍!
想到这里,众人不由变了神色。
百姓的收益提高了十二倍,温饱还是问题吗?
到时,家家富足,户户有余粮,可不正是古之圣人想象中的辉煌盛世。
然而不等众人发出感慨,刘贤继续道。
“普通人身体羸弱,精力有限,每人每年照料二三十亩农田已经是极限。可若是有法宝造物能极大地提升普通人的生产力,让一个普通人也能轻松照看上千亩,乃至数千亩的良田,则如何?”
刘贤笑呵呵地扫视众人,悠闲地端起了茶杯。
以蓝星的技术,普通人在机械的帮助下尚且能轻松照料数千亩良田。用这个世界的法宝技术锻造出来的造物,能力还要远远超越蓝星。
别说一人照看千亩,纵然是万亩良田,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至于土地资源,更不需要担心。
这个世界的地广人稀,考虑土地是否够用,倒不如考虑人口是否足够开发世界。
只是刘贤这番话,却是让正在感慨的众人直接宕机。
他们双目无神,大脑快速转动,却也已经无法跟上刘贤的思路。
粮种可让普通百姓的产出提升十倍以上。
法宝造物可让普通百姓的生产效率提升数百倍,乃至近千倍!
如此算来,一个农户就能创造以往数万农户,不,应该是十万农户的收益啊。
农户本身也需要消耗大量的粮食,数万人每年就要消耗数万人的口粮。而现在一个人可以生产数万人的产出,却只需要消耗一个人的口粮,这,这........
即便是思维敏捷的赵合德,赵构等人,此刻也懵了。
无法想象。
他们完全无法想象,如果刘贤描述的世界出现,会是何等的繁荣昌盛。
一个人就可以轻松养活十万人!
这样的世界,简直如同梦幻仙境一般。
长久的沉默后,赵璎珞目光迷离仿若晨星,好像在梦中般喃喃自语:“这等世界,真的存在吗?”
“若是有那等世界,则天下百姓富足安康,实乃千古未有之盛世。”
赵构情绪激动,忍不住拍打着双腿。
他无法冷静。
这简直,简直太可怕了。
除了可怕,他甚至找不到其他的描述词汇。
为何天下修行者稀少,还不是因为普通百姓为了生存已经精疲力尽,甚至体无完肤。想要吃饱都难,他们拿什么去修行,去练武。可若是能实现人人富足的世界,让天下百姓富足安康,则修行者的数量必然迎来暴涨。
千倍,乃至万倍的暴涨!
修行者是国家的基础,当修行者的数量以千倍,万倍增长。
哪怕注定了大部分的修行者只能碌碌无为。
可即便只有千分之一,乃至万分之一的修行者有所成就,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强者的数量将如同井喷一样出现。
国力大增!
是以往的百倍,千倍!
此乃强国之法!
此乃利民之策!
冯小怜更明白良种与法宝造物对天下百姓的影响,对普通百姓的意义。
她桃花般的眸子满是流光溢彩,兴奋地望着刘贤。
满是钦佩。
以及思考。
他究竟是什么人?
言谈举止不似凡人,所言所行都是道门风格。
难道.......
道门掌教刘贤!
冯小怜瞳孔紧缩,想到了唯一一个可能做到这一切的人。
“妙,妙,真是太妙了。”
“若是公子手中的良种能得到普及,纵然道门那些帮助种植的法宝造价高昂一些,消耗大了一些,也是值得的。”
“公子此举,实乃真正的强国富民之道,还请受我一拜。”
赵构思绪万千,想明白刘贤这番话的意义,以及良种价值,不由站起身来。
双手环抱,郑重地向刘贤躬身拜倒。
这一拜,心悦诚服。
虽不知道刘贤的身份,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敬佩之情。
“公子大才。”
赵璎珞美眸盈盈如水,满是钦佩与仰慕之色,主动举杯向刘贤敬茶。
房间内的氛围变得前所未有地热切。
众人有说有笑,只是主角从赵构与高纬两位诸侯子,变成了刘贤。
而就在众人闲聊间,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呐喊。
“水镜先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