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穿过黄赤交角的阳光直射南半球,霓虹地区的白昼时间变短。所以,等到苏鸣来到山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郊外的荒山上,风飒飒的吹着,厚重的积雪把枯枝残叶压得发出沙沙声。
“噗嗤~噗嗤~”
苏鸣的脚早已经冻得失去知觉,一脚深,一脚浅,将雪地踩出大大小小的窟窿。
很快,位于半山腰的一处小土包就近在眼前了。
土包上盖着厚重的雪,从前方立起的简陋木碑,可以猜到这是一座墓。
木碑上没有刻字,只是安静的竖在墓前。
苏鸣颤颤巍巍地走上去,冻得通红的鼻尖,变得更红了。他情绪有些激动,眉眼里也蕴着光。
“爷爷,我来看您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哽塞。
接着,他恭敬将墓前的雪清扫干净,摆上简陋的供品,也就是怀里那个用体温捂着的饭团。
他没有香,没有纸钱,于是有些愧疚,像个小鹌鹑缩着脑袋。
只能,跪在墓前,深深地磕了几个响头。
墓的主人就是一个老乞丐,一辈子处于社会的最底层,挨冻受饿,饔飧不继。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的人,硬生生将捡来的婴儿养到了七岁!
起初,捡到婴儿老乞丐本想将孩子送到愿意收养的人家。
但,或许是这孩子生来便招人嫌弃吧。
营养不良的小脸看上去皱巴巴的,一点可爱的样子也没有,像个刚出生的丑耗子。
没人愿意收养,他只能自己养着。
脑海中闪过的记忆画面,最让他触动的就是——
面黄肌瘦的老乞丐,颤颤巍巍的咬破自己的手指,递到苏鸣的嘴前。
与别的婴儿喝得第一口母乳不同,重生后的苏鸣,第一口喝得是——人血!
那个年代,人们还是愚昧的,血就是生命!
老乞丐最初的想法,竟是用自己的命,来供养一个素不相识的婴儿。
……
“别哭,别哭,再哭我就不管你了!”老乞丐,嘴上这样说着,但还是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
“喝吧,这可是牛奶,那些洋大人喝的东西。”这是老乞丐笑得最灿烂的一次,仿佛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但之后的某一天,他就因为偷牛奶被洋大人养得仆役打的鼻青脸肿。
……
也许,好人没有好报吧!
这样的老乞丐,最终却是被鬼吃掉了半边的身子,死掉了。
连寿终正寝都做不到!
“诶……!”苏鸣长长叹了一口气,如果自己的主意识能够早一点苏醒……。
他在墓前呆坐了很久……
然后转身离去,他摸了摸怀里一个四四方方的剑镡。(镡,剑柄和剑刃之间护手的铁片。)
那是一个非常朴实简单的剑镡,因为常年的磨蹭,它表面没有锈迹,十分的光滑,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温润光泽。
……
七岁那年,那是他第一次接触到这个世界的鬼。
记忆中的鬼杀队队服,也是在那一次事件中看见的。
他还记得那个鬼杀队队员的脸,四四方方,胡子拉碴,一头油腻的黑色粗发,微微卷曲的趴在头上。
“对了,他的名字好像叫粂野匡近”
“夈野匡近!有点熟悉,是鬼灭之刃里出现过的人物吗?!”苏鸣苦恼的皱着小脸,努力的回想,但好在,他的天赋技能【过目不忘】让他拥有了远超常人的记忆力,陆陆续续的有关前世看过的东西,也纷纷记了起来。
“对了!不死川实弥……”
“夈野匡近是风柱不死川实弥的引路人!”
苏鸣双眼一亮,摩挲着手中泛着银光的剑镡。
这剑镡正是夈野匡近送给他的。
七岁那年,也下着大雪,爷爷生了病,躺在山洞里无法出行,所以,年幼的他不得不外出乞食。
然而,那天等他讨到食物的时候已经天色很晚了,随后,他来到二人平时居住的小山洞时,他的爷爷已经被鬼吃掉了大半。
年幼的他,呆滞在原地,嘴里哭喊着“爷爷”,但却畏惧满地的血肉,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一旁一个擦拭着武士刀的人出现了。
“这是你的爷爷?”
“……”
“很抱歉,是我来晚了。”那人脸上挂着微笑,慢慢走近。
可他手里拿着刀啊,刀上刚刚还有血迹,所以即便抱着善意,小苏鸣还是害怕的蹲在地上,缩成一团。
似乎是注意到小苏鸣畏惧的视线,匡近挠了挠头笑着将日轮刀收进刀鞘:“抱歉,抱歉,你不用害怕什么,我只是一个杀鬼人而已,这把刀,也只杀鬼。”
小苏鸣还是警惕的盯着收入刀鞘的日轮刀。
“看来我还是不讨小孩子喜欢啊。”匡近尴尬的摩挲着脸上的胡渣子,往后退了几步,指着一旁雪地里的散落的黑灰。
“看,那就是刚刚吃掉你爷爷的鬼,不过,已经被我杀死了。”
“所以,不要害怕什么。”
小苏鸣那时虽然没有觉醒前世的意识,但却很聪明,才不是一般人三言两语就可以哄骗的小孩子。
“骗人,鬼这种东西,谁知道是真是假。”
说着,小苏鸣又往后缩了缩,打算跑路。
他很聪明,所以想的也多,如果眼前这个人说的是假话,那么从刀上的血迹判断,爷爷应该是眼前这个人杀死的。
武士大人,有这种杀人癖好,不是很正常的吗?!
我们这种乞丐,在上人眼中,早就不是人吧!
可是,爷爷……他是我的爷爷!
小苏鸣有些悲从中来,委屈的泪水在眼眶打转。
月夜下,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仿佛拥有着强大的魔力。像是有种力量,狠狠地打在匡近的心上。
该死!
匡近摇了摇头,咧了咧嘴。
一种强烈的同情感,从心底升起。
他的爷爷死了,多可怜啊!
他拍了拍脸,想上去安慰,却又害怕自己的举动吓坏这个可怜的孩子。于是,这个四方脸的汉子就这样在雪地上来回渡步,一脸茫然无措。
过了一会儿,小苏鸣也有些猜疑,他什么的时候会杀自己……自己怎么才能顺利跑掉……
这时。
夈野匡近做出了一个让小苏鸣非常震惊的举动。
匡近挖了一个土坑,然后,他抱起了被鬼啃食的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是在埋葬他的爷爷?!
年幼的小苏鸣,有些不理解,为什么高高在上的武士大人,会做这些?
但是,爷爷不就是他杀的吗?
为什么要费力去埋了呢?
高高在上的武士……平日里不是最怕衣服蹭到了乞丐。
而且,还血肉模糊的。
他不怕脏吗?
小苏鸣瞪大了眼睛,看着爷爷的墓,就在这个武士大人的手里一点一点的成形。
由于没有工具挖土,所以匡近就取下日轮刀的剑镡。
一点一点,将足以埋人的土坑挖好。
然后,用双手覆土。
一旁满脑子问号的小苏鸣也忘记了逃跑的念头。
就在蹲在地上偷偷的看着。
“喂,小孩,你爷爷叫什么名字?”匡近正在雕刻墓碑。
“啊……”小苏鸣被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
“叫啊?真是奇怪……”
“不是,不是的,我,我的爷爷没有名字。”
“是这样啊?这可难办了啊”匡近露出有些苦恼的神色,“不如,你想一个名字,我来刻?”他提议道。
小苏鸣还是有些警惕匡近的,于是说道:“不,不用,不用刻字,这样就好。”
“为什么?墓碑没有名字的话,就没有人记得他了,也没有人来悼念他了。”匡近疑惑地问道。
“没关系。”小苏鸣有些倔强的说道:“因为,会记得爷爷的,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刻不刻字,都没有关系。”
“而且,会悼念爷爷的,也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啊!”
月光下,那双大眼睛中蓄着的泪光终于崩溃。
“抱歉!”匡近将墓碑插进土里,声音有些低沉,“如果,如果我能早些来的话,你的爷爷也许就不会死了。”
小孩子哪有什么城府,看着眼前杀人嫌犯装模作样,他的情绪瞬间爆发,大吼道:“不用你道歉,假惺惺的做给谁看。”
闻言,匡近身躯一震,满脸苦笑,说道:“好吧,孩子,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如果,没有去处的话……”
小孩子只要生气了,就不会讲什么道理,即便他有多聪明。
“不用你管!”
“好吧,或许,我真的不讨小孩子喜欢吧。”匡近站起身来,对着墓深深一躬,“请您安息!”随后便转身朝着黑暗中走去。
“噗嗤~噗嗤~”
鞋子在厚厚雪地上,踩出一个个窟窿。
没走多远,匡近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擦拭着沾满泥土的剑镡,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转身将剑锷朝着身后扔去。
“虽然是个不讨喜的大叔!”
“但是,小鬼!”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鬼了,”
“或是肚子饿了,就拿着这个,去开满紫色藤花的院子。”
“报我的名字,粂野匡近。”
说完,他的身影就消失在苏鸣的视线里,那黑色衣服上的“滅”字,就是苏鸣最后看到的画面。
……
那个剑镡,小苏鸣原本是不打算捡的,但他心里一直存有疑惑,如果那个男人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就是斩杀恶鬼为爷爷报仇的大恩人。
所以,即便是满脸不情愿,但小苏鸣也将剑镡一直带在身上。
但,这么多年,他都没有遇到鬼,所以,就算是肚子饿,他也没打算按照匡近说的,找紫色藤花的院子。
不过,如今苏鸣的主意识终于苏醒,他和年幼的小苏鸣不同的是,他是知道这个世界是有鬼存在的,所以,如今的他,看着记忆里的画面,满脸羞愧。
“啊~~~再见到夈野匡近的时候,我一定要好好的道歉啊!”
没错!
他打算带着这个剑镡,去寻找紫色藤花的院子。
既然来到鬼灭之刃的世界,怎么能不与鬼杀队打交道呢?
而且,他的爷爷可是鬼杀死的。
“我与恶鬼,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