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季扩带着满脸的骇然,但却又不得不低下了他骄傲的头。
到现在,他终于算是明白朱瞻壑为什么会那么有底气了,还敢说出只用一句话就让他言听计从。
因为打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坑,一个都已经插好墓碑的坑,朱瞻壑就站在旁边,微笑着等着他跳下去。
没有人愿意去死,他陈季扩作为交趾一带的土皇帝,更是不想落得这么个下场。
但是,这个坑,他不得不跳。
不仅要跳,在跳之前他还得亲自在朱瞻壑准备的屎盆子里洗个澡,最后自己把自己给活埋了。
看着面前的朱瞻壑,陈季扩感觉浑身发冷。
这真是一个……恶毒的少年。
打从一开始,他死不死都是无所谓的,因为朱瞻壑的目光就从未被一个小小的交趾给局限过,他的目标是云南以南的所有地方!
在这个时代,什么都讲究师出有名,这也是为什么有很多战斗都无疾而终的原因,就因为没有这个名。
而他陈季扩,就是朱瞻壑出师的名。
他算是明白了,他死不死其实不重要,朱瞻壑打从一开始就打算把暹罗等国资助他陈季扩对抗大明的消息传出去,然后朱瞻壑就有理由对所有人出手!
这把几乎烧光了交趾的大火以后会朝着周围扩散,直到烧到朱瞻壑满意的程度为止!
而他陈季扩,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工具。
为什么河对岸那些狼狈逃窜的人为什么朱瞻壑没有下令去追?因为在今天之后,那群逃窜的人里就会有陈季扩的儿子和孙子,明军就得开始追查,直到斩尽杀绝。
至于什么时候才能斩尽杀绝?那就是明军……啊不,是朱瞻壑说了算的了。
不过,这些对于陈季扩来说还不是最残忍的。
对于陈季扩来说,最残忍的是他刚开始以为朱瞻壑对他的仁慈,也就是释放他的孙子。
明天开始,他陈季扩就是拿着暹罗等国的资助和大明对抗的人了,不管他有没有拿,暹罗等国都会恨他入骨。
若是被暹罗等国知道他的孙子还活着,那迎接他孙子的会是什么?
不言而喻。
所以,这才是朱瞻壑最残忍的地方,给他一个希望,把他的孙子放走,但却又给他了无数的绝望。
他的孙子能在这么多国家的追杀下逃出生天,并且活下去吗?
有这个可能,但这个可能却无异于白日做梦,只有奇迹降临才会有可能。
可就算是这样,他陈季扩还得信这个奇迹!因为他不得不信!
他是肯定要死的,河对岸逃跑的人里不管有没有他的嫡系亲属,那些人也都是要死的,因为明军是不会放过他们的,区别就是戏耍到什么时候而已!
唯有这个孙子,他得到了朱瞻壑的特赦,不会被明军追击。
这个孙子,是陈季扩延续血脉的唯一机会。
“我输了……”陈季扩惨笑出声,其表情和惨笑声让沐晟听了都不由得为之动容。
“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
“输给你……我不冤……”
“老天爷太偏心了……给了中原一个朱元璋,又给了一个朱棣……现在又给了一个你……”
“与你们生在同一时代,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悲哀……”
“你赢了……我会按照你说的做……”
“希望……啊,没有希望……”
“你给了,是你的仁慈,不给,我也没有办法……”
朱瞻壑满意地笑了起来,陈季扩是个聪明人,在这种对手的身上,朱瞻壑能够得到莫大的满足。
摆了摆手,朱瞻壑看向了身后的森林,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有个对手,尤其是合格的对手,有时候真的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最起码,比那些猪队友强多了。
“沐二叔?”朱瞻壑偏了偏脑袋,看向了沐晟。
“这个,交给你了?”
“是!”沐晟这才从惊骇中清醒过来,看着朱瞻壑努嘴示意地上跪着的陈季扩,当即稳定心神,躬身应道。
现在朱瞻壑真的是把一切都给处理好了,就剩下押送陈季扩等人回京了,他也不可能再缩着了。
“对了,殿下,这个……”
沐晟先是派人将陈季扩给五花大绑送到了船上,然后看向了陈季扩的孙子,那个四五岁的孩子。
“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朱瞻壑笑着看向了那个孩子,虽然他年纪也不大,但看向那个孩子的眼神中满是怜悯。
“既然答应了陈季扩,那我就会实行,沐二叔觉得呢?”
“一切但凭殿下做主!”沐晟立刻低下了头。
虽然因为治理云南的缘故让他带上了几分文人气,但在战场上,他还是拿捏得清的。
先不说朱瞻壑的身份压他一等,就说凭着朱棣的那份密折,这里的一切他就得退位让贤。
更别说这次是在人家朱瞻壑的带领下完成了抓捕陈季扩、平定交趾的大功了。
“殿下,那……”
当习惯了听朱瞻壑的命令后,沐晟也习惯了事事都等朱瞻壑做决定。
“那个啊……”朱瞻壑顺着沐晟的示意看过去。
“先吊着吧,派个万八千人的追着就行了,也不用抓,就做做样子好了。”
“这件事儿还是太大了,最起码也得等把这里的一切都上报到应天才行,没有爷爷的拍板,你我都不能做决定。”
“不过,想来问题应该不太大,而且后续我们还会有支援的。”
“支援?”沐晟有些不明所以,但他也没有追问。
现在的他,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哦对了。”朱瞻壑刚准备返身上船,突然好像是想到什么了一样看向了沐晟。
“沐二叔,这些船都带回去保养修缮一下,以后会有大用的。”
“是!”沐晟当即应声。
这事儿就算是朱瞻壑不说他也回去做的,因为按照朱瞻壑的计划来说,以后肯定会有用到船的地方,而且还不会少。
以前的他是指挥作战和战后后勤一把抓,现在大头交给朱瞻壑了,只负责后勤的他若是还做不好,那他就可以回家养猪去了。
“走吧,回去。”朱瞻壑一边登船一边说道。
“这陈季扩还是很重要的,是爷爷的一块心病,还是尽早将他给押送回京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