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蟠螭纹金丝黑边大喜袍,黑色的三彩七梁冠,白色带銙金玉带,黑色如玉纹鹿皮靴,一身的新郎官打扮,穿在李绚身上,显得英姿挺拔。
欧阳氏满意的看着自己儿子的模样,转头看向侧边,对一侧的两名绣娘说道:“就如此吧,去账房领赏。”
两名绣娘立刻福身说道:“多谢王妃!”
李绚张开双臂,看着眼前的巨大铜镜,看着铜镜里面英姿不凡,俊才飞扬的自己,微微有些摇头,说道:“阿母,儿子不用抹粉也一样英气俊朗的。”
“哪有新郎官不好好打扮自己的。”欧阳氏摆了摆手,对着两侧的侍女说道:“都脱下来吧,今天才初六,初九才穿呢。”
李绚无奈的站在原地,任由身边的侍女将新郎袍服脱下。
他的这身新郎袍服在他不在的时候,便已经定制好了。
不过虽然才过了个月,但他的个子还是又长了一些,所以回来之后,又请绣娘略微的进行了修改,更加的贴身。
等到李绚重新穿上一身月白色的如玉纹长袍,欧阳氏突然有些略显嫌弃的说道:“赶紧走,赶紧走,这边还有很多东西要布置,你别在这里碍眼。”
“儿子遵令!”李绚有些苦笑着拱手离开。
……
出了内堂,庭院中已经开始布置红色的喜棚,还有红色绸缎也缠绕在角落里。
夕阳落日,府里的人依旧来回不停步的忙碌着,就只有李绚像个无关的人一样,只能看着。
不少附近王府的女眷和侍女也都前来帮忙的,一個在院子里来回穿梭。
婚礼本就是一件非常繁琐的事情,更别说李绚还是当朝郡王,里里外外要忙的事就更多了。
等到大婚当天,宗正寺的官员也上门。
除了将刘瑾瑜登入宗室名册之外,还会将郡王妃所有的一切服饰,身份令牌发放给她。
李绚是从一品的当朝郡王,刘瑾瑜是正一品的郡王妃。
唐律,公主、妃、王妃、王太妃为正一品——王、嗣王、郡王之母、妻为妃。
不过虽然同样公主、妃、王妃和王太妃都为正一品,但长辈为先,年长者为先,嫡亲为先,有称号者为先,譬如淮南大长公主,便是除武皇后以外的,大唐第一命妇。
即便是太子妃,即便是太平公主,都要差上不止一筹。
刘瑾瑜虽然将是正一品的郡王妃,但在整个宗室当中,却和李绚这个郡王一样并不显眼。
李绚如果不是当初在洛阳的一番折腾,也不会有如今的职司和皇帝的信重。
就在这个时候,李竹快步的来到了李绚耳边,低声说道:“王爷,朝散大夫到门口了。”
李绚的神色一肃,立刻快步朝着门口而去。
一辆黑架马车停在王府门口,忠叔站在马车前,李绚表舅赵巩伸手将舅母崔氏扶下马车,后面的赵麒刚刚掀开车帘,赵环便已经蹦了出来。
“阿舅,舅母!”李绚赶紧站在一旁,躬身行礼。
“大郎!”赵巩伸手拍了拍李绚的肩膀,笑着说道:“你小子,到了洛阳也不进城,直接就奔长安来了……来,让阿舅看看,几个月不见,长高来不少,人也黑了不少。”
“外甥一切安好,阿舅,舅母,里边请!”李绚直接将赵巩和他一家人引进了中堂。
“你母妃呢?”赵巩顺口问道。
“阿母在后面收拾。”李绚侧头看向一侧的李竹,说道:“带舅母去见阿母!”
“喏!”李竹立刻引领舅母崔氏前往后院。
中堂正厅,赵巩看着里里外外红通通喜庆的一切,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不错,这才几年,便已经等到大郎成婚了。”
“阿舅!”
“好了,说正事。”赵巩的神色立刻严肃起来,说道:“阿舅本来是前几日就能一起来的,不过天后有令,让秘书监武承嗣和为舅一起同行,这才耽搁了几天。”
“武承嗣?”李绚眉头不由得一挑,这个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人啊。
当初在洛阳孝敬皇帝葬礼上,李绚和武承嗣打过一个照面。
但仅仅是一个照面,双方根本没有交流,甚至都不认识。
武承嗣是武后二兄武元爽的儿子,当年武元爽被武后报复流放振洲而死,武承嗣也被发配到了岭南。
自从贺兰敏之死后,武承嗣便被武后从岭南召回京,以外戚之身,授职尚书奉御,不久提拔为秘书监,承袭祖父武士彟周国公爵位。
这是个性情阴毒的家伙,做事手段狠辣,不顾一切。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武承嗣的野心还没有被激发出来。
他真正野心膨胀也是在武后废除李显,临朝听政期间。
现在有贺兰敏之前列在先,这个家伙还不敢太肆意妄为。
……
看到李竹返回,李绚招了招手,说道:“乐城县公府的门外,多安插些人手,不要给人可趁之机。”
“喏!”李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而走。
看到李绚一脸紧张的模样,赵巩有些苦笑的说道:“武家的子弟,都被贺兰敏之给坑惨了,现在人们碰到他们,都要提防几分,就连你也不例外。”
“阿舅,没人能保证他就不会发疯,更没人能承担一旦出事的后果,此事之重,阿舅比外甥要更加清楚,丝毫出不得差错,若非如此,阿舅也不会奉召陪同武承嗣一起来临了。”
“这是天后之意。”
“天后旨意,让武承嗣来恭贺外甥大婚,无非就是想要借助外甥大婚这个契机,让他和长安的勋贵们沟通往来,间接的将外甥也绑上船,外甥无法拒绝,但小心戒备,总不为错吧。”李绚嘴角带起一丝冷笑。
武后这番想法,多少有些一厢情愿了。
贺兰敏之前车之鉴之先,长安的那些勋贵子弟,如何敢轻易和武家子弟勾连。
这些年,武后虽和皇帝并称二圣,但对武氏外戚要求甚严,唯一有所放松的就是贺兰敏之,然而就是这一放松就出了大事。
武承嗣被调回中枢,也就这一两年,但武后依旧严格约束,甚至都不让他多和朝臣接触。
但是现在,武后似乎改变了态度。
以武承嗣的身份,只要透出一点风声,立刻就会有那些家道败落的世家子弟,会想搏一搏。
李绚有意无意间,做了一个中人的角色,而且他还无法拒绝。
“你啊!”赵巩有些无奈的慨叹一声。
李绚这样的态度并不奇怪,贺兰敏之的事情影响太恶劣了。
“其实,武承嗣为人如何,阿舅心里应该有数的,内卫恐怕也没少在他的身边安插人手,外表温和谦恭,但是回了家,如何的残忍暴虐,也是瞒不了人的。”李绚淡淡的一句话,让赵巩立刻明白李绚对武承嗣额外的关注。
而且这番话,李绚也只会对赵巩说。
“那后日他来之时,我让他离你远些。”赵巩谨慎的点点头,他的态度已然转变。
“他后日便要来吗?”李绚有些眉头一皱,后日才是初八,初九才是大婚之日。
赵巩没好气的白了李绚一眼:“伱初九那日大婚,哪有时间去搭理别人,他自然要初八过来。”
李绚思索了一下,低声说道:“阿舅,也别做的太明显,毕竟一切都是天后之意,天后希望看到什么,我等竭力去做便是,之后剩下的,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大郎,这件事情上,你可别胡乱算计,真要惹恼了天后,你的麻烦更大。”赵巩神色严厉起来,他对李绚最是了解,李绚不过是眼珠一转,心里就已经在算计什么了。
李绚笑了,看着赵巩摇摇头,说道:“外甥怎么敢胡乱作为,阿舅放心,外甥什么都不会做的,有的时候,坐观其败便好。”
武承嗣是武后登基最好的一把利刃,威胁甚至还要在武三思之上。
如果是梁王武三思不过是匹夫,那么魏王武承嗣就是一匹豺狼。
李绚本人是没法对武承嗣下手的,起码在皇帝和天后眼皮子底下是如此。
不过有的人却是可以对武承嗣下手,比如西域王,比如东海王。
一旦让武后察觉,武承嗣和那些人有勾连,那么第一个要杀死他的就是武后。
在洛阳市,李绚势单力薄,但现在,他已经有了杀人的力量。
不过要杀死武承嗣,最好还是由武后动手最好。
毕竟武家还有武三思。
……
撇开武承嗣的话题,赵巩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本子递给李绚,说道:“这里面,是一月前大定之时,送到刘家的聘礼,最下面的那些事不是聘礼单子里,单独给你岳父的。”
按照大唐风俗,大定之日,应当在婚礼前一至三月举行。
李绚当时人虽在婺州,但这些事情并不需要他亲自参与。
李绚翻开礼单,上面写着黄金六十六斤,白银六十六斤,珍珠一斛。
精美丝绸九十九匹,精美锦缎九十九匹,檀木木箱子八对,黄花梨竖柜两个。
白瓷茶具十套,青瓷茶具十套,泛绿茶具十套。
白瓷瓷瓶十只,青瓷瓷瓶十只,泛绿瓷瓶十只。
青玉如意一对,橡木如意一对。
白玉青鸾玉佩,白玉孔雀玉佩,白云天鹅玉佩,白玉鸳鸯玉佩,各一对。
白玉手镯八只,翡翠玉牌两个,翡翠扳指一对。
龙凤嬉戏金钗一对,镶玉银钗一对,珍珠玉钗一对,檀木木簪一对……
成都郊外山庄一座,田产八十亩,长安西城三进宅院一座,洛阳城南绸缎店六间。
各式茶叶,珍惜西域香料,人参,牛黄,海豹皮,鱼牙棉等等海外货物八箱。
一共三十二抬,六十四箱,全部送到了乐城县公府。
在下面还有另外一行,黄金,白银,铜钱,不在礼单上的珍珠瓷器,白玉翡翠,若干,价值有前面的三成左右,都是私底下给李绚的岳父刘元朗的。
刘元朗多年来只有一个朝议郎的头衔,虽然管着刘家的内务,但本人无官无职,并没有多少积蓄,虽说上面还有一个刘仁轨在,但掏大头的依旧是他。
而且即便是刘仁轨,本人除了皇帝赏赐的田产以外,也没有多少积蓄。
估计即便是加上李绚私底下送的那些,刘家的嫁妆也依旧有些紧。
毕竟李绚送过的嫁妆,除了金银铜钱以外,其他的东西并不好动。
不过紧一些也不见得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