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将要继续巡逻的秦俊送走,李绚轻吸一口气,神色间颇有些感慨。
他,秦俊,还有李显,三个人是年少时玩的最好的。
李显是最会玩的,当年王勃被免去沛王府文字,就有他的一份功劳。
可惜李绚那时候不在长安。
李绚倒是不大喜欢玩,三人当中,他更多的是出谋划策的角色,真正动手打架的,是秦俊。
少年的朋友,情谊犹在。
……
李绚刚准备转身回府,前方两道年轻的身影骑马并肩而来。
李绚赶紧停步,等到二人下马,他才赶紧上前拱手:“二郎,三郎,你们怎么才来?”
来遂,来迁两兄弟赶紧拱手上揖:“见过王上,恭贺王上。”
“好了,自家兄弟,里边请。”李绚朝着一旁的李竹使了个眼色,然后才将二人带入到了一处偏僻的厢房内。
“数月不见,王上稳重了许多。”来遂坐下之后,立刻就是一声夸赞。
李绚一愣,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笑骂道:“好你个来二郎,不会好好说话了是吧。”
“王上在东南屡立战功,遂着实钦佩,早知当初就该和王上一起前往婺州的。”来遂的脸上带起一丝后悔。
婺州的不少官吏,都因为那一战,升迁的升迁,赏功的赏功。
即便是黄晋这样并无多少参与的人物,虽然调任睦州,但依旧是一任县令。
看到来迁一脸羡慕的模样,李绚则是一脸不屑的看着他,说道:“如果你肯不做那個兵部员外郎,本王绝对不介意再清剿一回天阴教。”
来遂之前在太子宫,担任太子舍人,李贤成为太子之后,太子舍人的位置全部都给了跟随他的那些权贵,来遂则是被调任为兵部员外郎。
兵部员外郎虽然比不上太子舍人关键,但是兵部员外郎掌握实权。
来遂有些讪讪的笑笑。
“不过话说回来,我以为你原本明日才能来的,兵部最近不是很忙吗?”李绚稍微点了一句。
来遂摇摇头,低声说道:“吐蕃那边的事情轮不到我管,新罗的谈判虽然陷入了僵局,但是撤兵的基调是不变,暂时也没有多少事情。”
“原来如此。”李绚顿时就听明白了。
“反正没什么事,明日我们兄弟帮你去相府迎奁没什么问题吧?”来遂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绚。
“这个自然,求之不得。”李绚侧头看了来迁一眼,来遂立刻了然,说道:“三弟,你去找伱那些同窗去吧,为兄和王上还有一些事情要谈。”
来迁这个时候抬起头,看向李绚,他是跟着李绚的船,从润州返回的。
船上有不少有婺州,杭州,扬州一起进京的士子,大家的关系相处都不错。
李绚点点头,来迁立刻拱手道:“遵令。”
等到来迁离开之后,李绚才拱手看向来遂,满是歉意的说道:“有些对不住二郎,愚弟在天阴总坛翻找了一遍,也未曾找到和来家相关的任何功法传承。”
“愚兄早有预料。”来遂慨叹一声,说道:“或许可能早被毁掉了。”
“愚弟能帮的不多,这里有一本内外功法合集。”李绚从袖子里面掏出一本蓝皮秘本递给来遂,说道:“愚弟曾经和文复之交过手,这里面记载了他用过的所有招式,不过他所用的冰霜内劲小弟就推不出来了,里面只有一本天阴教高层所练的天阴真法,不知是否合用。”
“哦?”来遂立刻忍不住的眼神一亮,李绚弄出来的这些东西,虽比不上原版的来家传承,但无疑极有作用,甚至结合来家现在残存的东西,能推出一套最接近的东西。
来遂郑重的接过,同时对着李绚深深一拜,说道:“王上之恩,来家记下来了,他日若有所需,来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二郎说笑了,小弟一切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李绚无所谓的摆摆手。
现在他对来家也并不多少所求,不过只要来家记他这份人情,那么有黄门侍郎来恒在中枢顶着,即便是有人想要针对他做什么,也都要顾及三分。
虽然说李绚岳翁刘仁轨如今就任尚书左仆射,但一旦两家正式结亲,那么遇到关于李绚的事情,刘仁轨就得回避三分。
其他人或许会碍于他的面子不会落井下石,但想要直接出面帮忙也不大可能。
如果这个时候有黄门侍郎来恒出面说话,事情就会好办许多。
“对了,二十七郎,愚兄想起一事。”稍作停顿,来遂认真的说道:“后日,黄家子也要成婚,你注意一点。”
“黄家,哪个黄家?”李绚不由得一愣。
“还能是哪个黄家,自然是江夏黄氏,刘家三娘原本要嫁的那个江夏黄氏,原本和刘三娘定亲的刘家次子夭折,如今数年过去,黄家三子成人,并且将于后日成婚。”来遂有些不确定,迟疑的说道:“为兄也不知道这里面是否还有别意,但是黄家也定于九月初九成婚,太凑巧了。”
“愚弟从来不相信什么凑巧之事,所有的凑巧之事,全部都来自精心安排。”李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黄家这是要搞事啊!
想到这里,李绚对着来遂拱手道:“多谢兄长,小弟记住,以后有事请吩咐。”
“你我兄弟,不用如此客气。”来遂很不在意的摆摆手。
这事情和李绚帮来家的那件事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
书房之内,余泽皱着眉头看着李绚,分析的说道:“江夏黄氏传承久远,但在本朝,却只有一位曾经在朝堂立足,那便是曾被封为虢国公的前夔州都督黄君汉。”
李绚站在窗口,看着窗户外满片的黄色,然后听余泽继续说。
“虢国公在贞观六年过世,如今当家的,是他的长子灵州都督黄河寿,和刘家定亲的,是次子右卫将军、武昌郡公黄河上的次子,三年前,武昌郡公次子夭折,如今是黄家三子黄承绪成婚,奇怪,这黄家三子如今不过十五岁,何必如此着急的成婚。”
“这就是问题所在。”李绚摇摇头,低声说道:“黄家如此做,如无意外,必然会通知左相,这就是打脸,黄家如今虽有一州都督,一卫将军,但也没必要和左相如此针锋相对吧,岳翁虽因为年老,脾气有所收敛,但他也不是一个和善的人,黄家这是要自损一千,伤敌八百吗?”
“还不止如此。”余泽抬头看了李绚一眼,说道:“王爷,黄家除了得罪左相外,中枢诸相都不会对他们有好感,最重要的是,黄家还得罪了王爷,得罪了整个王室,甚至得罪了陛下。”
李绚一愣,面色凝重的点头说道:“的确,此事本王第一个不会放过他们,如今,我们不就是在商量针对他们的方法嘛!”
李绚抬起头,看向远处的黄昏落日,低声说道:“若是本王和岳翁都被打了脸,根本不用王室和诸相出手,陛下就会狠狠的整治他们的,甚至还有天后。”
武后原本是打算让武承嗣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的结交了长安勋贵,若是这件事上出了事,到时再有人将他和武承嗣勾连起来,然后又传出贺兰……
李绚瞬间掐灭了这个念头,对付武承嗣,他有无数种方法,根本用不着用这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
如今,他最紧要的事情是大婚,所有的事情在他大婚这件事面前都要让一让。
“让我们的人盯住黄家,查一查,黄家究竟是怎么回事?”李绚看向余泽,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们都能看出来的凶险,黄家世家传承,没道理看不出来,这里面有蹊跷。”
稍微停顿,李绚冷冷的说道:“世家之间,恩怨算什么,得失才最重要,这一点,是每个世家大族族长都必须明白的,他们这么做,恐怕还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那属下先去安排。”余泽见李绚点头,快步的离开了书房。
这里是长安,相比于洛阳,彭王府虽然没落,但各种关系,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渗透到了各个角落,虽然自从彭王故去之后,很多关系都断了。
但是在南昌王府重新崛起之后,很多线已经重新连上,甚至借助这些线,李绚还布置了很多不为人知的密线,虽不至于说风吹草动尽皆得知,但李绚要查什么,很快就能查的出来。
重新走回到了桌案之前,李绚思索着自己余泽所说关于黄家的一应情况。
虢国公黄君汉早亡,如今黄家家主是其长子灵州都督黄河寿,成婚的是其二子右卫将军黄河上的幼子黄承绪……
李绚的手指在桌案上随意的划着,突然他的手指一停,立刻在从桌案下面找出了整个大唐地图,并且迅速的翻到了灵州的位置。
灵州,凉州,甘州,鄯州,肃州,吐蕃,突厥。
李绚的脸色瞬间变得一阵难看。
灵州虽然属于关内道,但却是狭长的陇右道最有力的支援之一。
这里的地形非常险要,南有吐蕃,北有突厥,前面虽然有数州屏障,但也依旧在吐蕃和突厥的影响范围之内。
一旦灵州被截断,那么整个陇右道都有可能有危险,甚至大唐通往西域的整条丝绸之路都有被切断的风险。
按说灵州如此重地,灵州都督更是重中之重,怎么可能会轻易的出事。
况且就算是出事了,灵州下属诸多官吏也会在第一时间禀报,不可能如此无声无息。
李绚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是问题是,现在黄家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