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童山感受到了一丝凉意,她揉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眼敞开的木窗,一旁的叶长秋还在睡着,背对着她只能瞧见那黑漆漆的后脑勺。
童山小心地掀开被子,帮熟睡的人盖好被子,走到一旁穿上自己的粗布衣裳便出了卧房。
一股凉风扑面而来,外面天蒙蒙亮,静得只剩下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的声音,童山搓了搓手臂,拢紧衣襟,防止呼呼往里蹿的凉风。
“看来是快要入秋了......”
这天气当真是说变就变,昨日太阳还大着呢,今日一下便转凉了,童山嘀咕了几句,往灶屋走去。
生火煮了一大锅粥,童山吃完自己那份,将剩下的端到灶台上,等阿爹和长秋醒了热热便可以吃了。
大抵是天气凉下来的原因,一般这时关氏也该醒了,童山出门将院门关好,转身便瞧见缩在她院子外头的叶开夏。
“你来了怎么不早些说?今日天凉了些,直接进屋里等我便是。”童山皱眉道。
叶开夏摇了摇头:“我也就刚来而已,走罢。”
“嗯。”
两人一如往常,并肩同行去镇上,一旁的叶开夏瞥了眼远处的山头,突然兴致勃勃对她道:“童山你知道吗?我听村里头的人说这两日山上多了好多野猪野兔,昨日就有好几个人从山上打了头野猪回来,听说今日要拿到镇上卖呢!”
童山听的一怔:“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虽说这山里头有野猪野兔并不稀奇,可都要进了深山里头才能瞧见,愈里边就愈危险,童山以前上过几次山,都是在外围捡柴,莫要说什么野猪野兔了,连山鼠活物都没瞧见一个。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每年差不多这时候山上的野物就多了起来,听她们说是从别的地方迁过来的。”
还有这事儿?
未等童山作出反应,身旁的叶开夏笑嘻嘻地用手肘捅了捅她的胳膊:“不如等晌午回来时我们上山瞧瞧罢?”
童山蹙眉,并不赞同她这个想法,毕竟想抓什么野猪野兔定是要进到山里头,谁晓得里面除了野猪野兔还有些什么,太危险了。
见女子明显不同意的模样,叶开夏知晓她在顾虑什么,依旧不依不挠劝说:“童山你瞧那几个村民都去了,能有什么可怕的,还打了头野猪回来,而且现在这时候的野物多,我们就上山看看,不一定要进到里面。”
说着她顿了一下:“而且打回来了不止可以自己吃,还可以拿去换银两,你总不能跟这银两过不去罢?”
童山面无表情的瞥她一眼,满满都是跃跃欲试的兴奋感,分明就像找到玩物的孩童,哪里是为什么银两。
一直差不多到镇上叶开夏还在她耳边喋喋不休说个不停,童山无奈叹了口气:“行了行了,我答应你便是了。”
不过另一方面她也在想着,反正她平日空闲时间也多,若是真像开夏这般说的话,或许可以有另外一方面的收入。
两人中最积极的当然是叶开夏,收工刚回到村子她便马不停蹄的跑回家拿上山用的东西,而童山回到家里酌量片刻,除了一把柴刀她想不出还要拿什么。
院子里还有坐那看书的叶长秋,他长睫微垂,攥着书的手微微颤着,咬牙忍耐不去理会她。
童山除了进门时同他打了声招呼,匆匆忙忙甚至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更别说发觉他那点小脾气。
“阿爹又去了阿丹叔家吗?”童山蹲在柴房门口磨着柴刀,随意开口问了句,见没人应她,童山抬头瞄了他一眼。
“长秋?”
叶长秋眸光冷冷的扫向她,视线落在她手上的柴刀了,不答反问:“你这是要去哪?”
“哦,我待会要与开夏一起上山。”
“上山做什么?”
不待童山回答,外面的叶开夏背着背篓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兴奋的嘴角都咧到耳根去了:“童山你好了没?咱走罢!”
“好。”童山舀水冲洗了一把磨好的柴刀,边甩着水珠边往门口走,刚走到门口,顿了顿,回过头对少年道:“阿爹回来问起便说我与开夏上山砍柴去了。”
怕关氏担心,童山没有说实话。
叶长秋站在门口目送两人走远,黑幽幽的瞳孔直盯着女子高挑的身影,良久,愤恨地将捏得变形的书丢到地上。
没了女子的关注,他失魂落魄的坐回桌前,盯着地上的书籍出神。
回来到现在她连认真看他一眼都不曾,亏自己一日神不守舍的等她回来,想着她好好与他说句话他便不跟她闹脾气了。
叶长秋抬手缓缓捂在左心房上,只觉那里闷得他喘不来气,他闭眼深吸了口气,清凉的空气侵入胸腔,缓过后却是无尽的空虚,心底第一次升起无助感。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失了分寸,对叶长秋来说所有事情几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从小到大只要他想要的,不是靠叶实便是靠他手段,无一例外,哪怕她都是他算计才得来的。
叶长秋不后悔,以前又或者现在,他从未后悔过,只是两人相处时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只是想让她多关注他,多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罢了,为何这般难?
心里头第一次产生了质疑,是不是那人从来就未将他放在心里过?
想法一出,叶长秋拧眉甩去这另他万分不喜的设想,怎可能,莫要说这村里头,哪怕在京城,也难找他这般优秀的男子,论样貌才情哪样都不输那些皇家公子,只要是女子便喜他这样的,她又如何会不喜。
那她为何不多看他几眼?
少年闷闷地揪着袖子,将一切都归根为她自己太木楞,若不然看到他这般的尤物早该扑上来了。
想起今日关氏跟他提到孩子的事,心下更是难受得紧,两人连圆房都未曾,又哪里来的孩子可说。
叶长秋摸向自己的胸膛处,将里面的一块粗布料子拿出摊在手上,珍而又珍的抚了抚。
这还是她第一次帮他包扎伤口时“送”给他的,他现在都还贴身留着,想来她自己都忘了。
少年抱怨地咕哝了句,将粗布放到鼻下轻嗅,因为被他长时间带在身上的原因,上面沾染上了他身上淡淡的冷香。
“香了呢......”
叶长秋喃喃,将粗布拿开了些,深邃的眸子盯着布料看得出神。
......
远在山脚下的童山并不知少年所想,她正琢磨着从哪边上去好,以往都是从靠村口那个位置上山的,现在叶开夏带她来的这个地方杂草丛生,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儿这儿!”不远处的叶开夏朝她招手。
童山应声走过去,瞧见的便是两道杂草分开,光秃秃的山路。
叶开夏得意的冲她抬抬下巴:“我就说是这儿上去的罢,上次我看见村里头的几个大娘就是从这上去的!”
说罢兴冲冲地在前面带头上山,童山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炯炯有神的目光时刻注意着四周。
刚爬到半山腰,余光便扫到一个灰色的物体往她这边冲过来,眉头一皱,刚想躲开时,那毛茸茸便一头撞在了她脚腕上。
“......”童山沉默地看着倒在她脚边的灰兔,当真已经泛滥到这种地步了吗?
“哇”叶开夏惊呼了一声,蹲下身戳了戳晕过去的灰兔,开心道:“童山你那么快就抓到一个了!”
童山一脸茫然,她可什么都还没做。
叶开夏拎起长长的两只兔耳,将它放到背篓里:“我先帮你背着,等回家时你再拿回去。”
童山没意见,两人一直走到山顶,除了瞧见几只野兔,野猪的影子都没见着,看了眼身旁泄气的女子,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别不开心,有野兔已经很不错了。”
一共抓了四只,三只是童山抓的,还有一只是叶开夏用自己的做的弓箭射中的,伤了一条后腿,不过依旧是篓子里动得最凶的那个。
叶开夏明显不满意自己的战果,提议往山里再走进去些,却被童山毫不犹豫制止,只能悻悻地逛着深山外围。
这会的气温比今早热多了,恍若今早入秋的凉意是幻觉一般。
在外围走了一大圈,除了那四个兔子再没别的收获,两人开始从另一边下山,童山抹了把脖子上的热汗,领口已经被汗液打湿了。
这条山路是通往村口的,在瞧见村口的马车与江怀卿时,童山整个人都愣住了。
“欸?那不是丁家的夫郎吗?不是嫁到了镇上吗,怎么又回来了。”叶开夏向女子靠去,瞅着村口的身影,偷偷与旁边人八卦。
童山没有说话,澄净的眸子也充满了疑惑。
此刻的江怀卿正与刘村长说着话,在得知男子是特地回来祭拜死去的亡妻时,她叹了一句:“怀卿你真是有心了。”
丁家那点事其实村里头的人多多少少也知晓些,丁家人对这买回来的夫郎如何她们也没有遮掩,虽说这江怀卿以前在丁家过的不好,可现在改嫁了还不忘回来祭拜,当真是难得的好男子。
瞧着他一身行头,想来现在日子过得不错。
江怀卿浅浅地勾了勾唇,示意跟来的小厮将手上的东西给她:“这是怀卿从镇上带过来的,还望刘村长莫要嫌弃。”
刘村长受宠若惊的接过:“这、这怎好意思......”
男子柔柔浅笑,眼中却没有过多的笑意:“这是应该的,以前刘村长对怀卿也算多有关照,若不然怀卿可能熬不到现在呢。”
不知怎的,这话虽是好话,可从他口中说出却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让刘村长忍不住燥红了老脸,说来之前好几次他唤她帮忙,她都因为阿丹的原因没帮到,现在被这般一说,倒让她觉得羞愧难当。
江怀卿淡淡看着她,在感受到别样的视线时,微转眸看去,刚好便与那澄澈的眼眸对上,他微怔,而后笑开。
碍于有太多人在场,他没有直接唤她,而是歪头,薄唇微掀无声地与她打招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