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艺这件事儿,是很讲究一个天赋的。
就算是,许家屯家家户户冬天都会做小菜儿,几个邻居妇女也都会来取经。但是即便是一样的流程,做出来也就是跟常喜不是一样的味道。
当然,常喜的配料也是真的比别人复杂很多。别人想要配齐她的调料包,那也很难的。这也没什么,毕竟,有时候要想东西好吃,总是要下些功夫的。
这不,一大早,常喜就在家里面不知道做什么,空气中都带着几分甜腻的气味儿,只一闻就晓得,一定是放糖了。别人还会不好意思,但是月季这个小姑子却不,她就没有那根筋。
不得不说,她儿子这么好吃,也是有点像她了。
月季进了门,探头探脑:“嫂子,你做啥呢?”
常喜回头一看,说:“月季啊,进来。”
她说:“我在做果脯。”
月季:“???”
常喜:“你三哥从省城回来不是带了桃子果脯吗?我琢磨了一下,好像也不是很难做的。这不,正好有秋天上山摘的酸梨,我原想着放在外面冻一冻吃冻梨的,这不正好,现在就直接做成梨脯了吗?”
月季吞咽了一下口水,说:“你这放了好多红糖啊。”
常喜笑:“我准备的梨子也不少的,这些其实不多,算是刚刚好。”
月季:“嫂子,你可真是太厉害了。咱们村,我最服的就是你。这话可不是拍马屁哈,是真的这么想。”
常喜:“就冲你这个话,我就得第一个让你尝一尝。”
月季惊喜:“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左右张望,说:“我三哥呢?一大早就不着家。这大冷的天儿,他可真是不嫌冷。”
常喜:“他去大队部了,现在不是在大队部上班吗?他偷懒不想去都没用,大队长每天在门口等他,雷打不动的。”
月季噗嗤一声,喷了出来,说:“对哦,我咋忘了这一茬儿。那我大外甥呢?”
常喜:“小林子跟他爸一起去大队部了,他这两天都跟过去。你说我家小林子哈,他跟同龄人玩不来,但是倒是跟村里这些叔叔伯伯处的好,队长还有建义,还有章会计他们,都格外稀罕他。这不,都十岁的小伙子了,今早看到下雪,大队长还要背他。也是他还要点脸,没同意。我家许老三这紧赶着说大队长要抢他儿子呢。”
月季笑的抖成了筛子,她都能想象得到她哥那个嫉妒的嘴脸了。
“我大外甥就是能啊,要不然人家为啥稀罕他?对了嫂子,他还不上学啊?”
常喜:“过两年,他自己有数儿。”
月季:“也是,小林子也不是个笨孩子,总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就像是这次养殖土鳖,就是为全村谋福利的大好事儿。我这边就开始见到回头钱了。哎,不过还有个事儿。”
月季认真起来,压低声音:“我听胖婶儿说,老奚的闺女接连回来两三天了,偶尔听到他家的声儿,好像他闺女也想掺和进来。”
说到这里,她呸了一声,说:“他家咋那么不要脸啊!这都说好了是咱们村的买卖,他们还想横叉一杠子赚钱。这东西多了,哪里还值钱了?”
常喜手上的动作没有停,说:“胖婶单独跟你说的?”
月季点头:“是啊,她把我拽到一边儿说的,给我气的啊。”
常喜低声:“这件事儿你别掺和,我琢磨着,她这是想拿你当枪使呢。她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不直接去跟大队部说?把事儿露给你,无非是希望通过你来告诉我们,然后由我们闹大。制止这件事情继续扩散。但是我说句不好听的,我们闹大,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再说,我们这么证明老奚家的闺女也是奔着这个事儿来的?而且,你看现在村里人说这个说那个,其实谁家没有几个外村的关系很近的亲戚?你怎么知道他们都没说?又或者人家悄悄的干起来了呢。咱们给事儿捅开了,得罪了人,最后维护的也是大家的利益。不是我们自己的,我们自己的利益,从雪林决定把养殖技术交给大家开始,就已经吃亏了。”
这件事儿上,常喜看的还是比较明白的。
说到底,她也算是经历过宅斗的人啊,虽然自己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但是这些村里人的小伎俩,她是看得出的。
听到这里,月季就格外的生气:“本来就是我外甥的手艺,交给他们,你们家吃了多大的亏。他们不仅不感恩也就算了,现在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这个不难,其实琢磨琢磨就能研究出来。既然这么好研究,他们自个儿怎么没研究出来?啥不是要我外甥教?真是不要脸。”
常喜摇头:“如果生气,就大可不必的,我们虽然把技术交出去了,但是你三哥也多了个体面的活儿啊!就算是以后这农民合作社办不下去了,你哥还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呢。”
现在想一想,大队长提出做妇女主任这个事儿,八成就是因为晓得村里这些人是守不住什么秘密的。少不得,要把这些事儿说出去,他们这个农民合作社的养殖,总有一天是要不成的。
供销员可能做不成。
但是妇女主任却是个稳定的活儿。
心中了然,常喜倒是很感谢大队长这个人了。
虽然他一心一意为大队着想,但却也不是个慷他人之慨的糊涂虫,不会让人心寒。这个分寸,他掌握的很好。
月季:“那倒也是,我三哥是妇女主任了。”
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但是到底也不算吃亏。
常喜:“月季啊,你要知道,本地收货,总是有限的。”
月季不太懂,但是倒是听常喜的,既然她认为没有问题,那么她就能憋得住。
“月季,老三媳妇儿……”
外面的叫声传来,月季:“我婆婆怎么来了。”
她出去给她婆婆开了门,说:“娘,您这是?”
李大娘:“我找你三嫂。”
月季:“不是找我啊。”
李大娘白她一眼,这个憨货。
她进了门,看到常喜正在熬糖,感慨:“我的个乖乖,这个味儿真是绝了。”
常喜笑:“做完了送你们点尝尝,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李大娘:“放这么多糖,哪儿能不好吃?”
说到这里,她压低声音,说:“我娘家外甥过来了,带了一些海物儿,你等下过来看看。”
常喜眼睛一亮,飞快点头,说:“好。”
李大娘的娘家是海边,每年都会过来几趟,看望李大娘。既然是探望长辈,自然要带点“礼物”了。
常喜:“哎不行,我等不及了,月季,你帮我搅合,一直搅哈,我去你家一趟。”
月季:“???”
常喜一擦手,就跟着李大娘走了。
月季:“……”
她也想去看热闹。
李大娘和常喜一起进门,就看到李大娘的外甥了,他抄着手坐在凳子上喝水,他旁边儿就是月季男人李大宝,这表兄弟俩都不是能说会道的,全是闷葫芦。
李大娘一进门看这俩人大眼瞪小眼,说:“你们两个没用的。”
表兄弟两个乐呵呵的也不反驳。
她立刻:“大喜你来看看,这次他拿的,可都是好东西。三宝你给介绍介绍。”他家起名儿也没啥创意。不过,这不重要。
地上放了四个编织袋子,都是鼓鼓囊囊的,常喜也是个飒爽的,直接就解开了袋子。
“这是冰冻的大虾,俺们称好了冰上的,一个冰坨两斤。”三宝开了口:“伸展开有巴掌大。”
常喜点头:“是好东西。”
她看的满心欢喜,要说起来啊,上辈子常喜所在的京城,其实不算是北方。当然,更不是南方。应该说是中部地区偏北。他们的冬天,可不像这个大北方这么冷,想要把东西冻起来,更是绝不可能。
也就是穿越而来,常喜才渐渐体会到这种极冷的爽快。虽然冬天没有新鲜的蔬菜让人很不爽利,但是有失必有得。什么天气都有自己的好处。
北方的冬天很能放啊,不管是什么,随随便便放在窗外,就能立刻冻上。
坏?
那是绝对不会坏的。
而她入手了几次海货之后更是开心,冻上之后的海货,真是保持了原有的鲜美。过年过节的时候拿出来化掉,就能吃到十分美味的海物儿了。
他们原本的京城就算是买鱼,也得立刻吃掉,放的时间长了,少不得要坏掉的。但是现在就不同。
既然不会坏,干啥不下手?
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啊!
常喜继续翻,说:“还有冻鱼啊?”
“这个是鲅鱼。听说城里的工人家庭,过年的时候很富裕,会包鲅鱼饺子,不过俺们都是没试过,这个炖着吃就不错了。”
常喜比了比,都有自己的小臂长了,她眼睛弯弯。
“鲅鱼饺子啊!只放鲅鱼吗?”
三宝挠挠头,说:“这个我也不晓得了,我家没包过。”
常喜点头:“哦,这个是?”
“这个叫皮皮虾,虽然壳多,但是味道不必大虾差,鲜美的咧。”
常喜发现,这一袋子都是冷冻的东西,她又解开了下一个袋子……
最后,她如同一个暴发户土大款,直接说:“冰冻的虾我要三份,这鲅鱼我都要了,皮皮虾来两份吧。大咸鱼我要五条,小的要十条,这个虾米我要五斤。蚬子干我也要五斤,那玩意儿叫海蛎子的,给我来个十斤,这个是叫刺锅子吗?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先少来点;裙带菜给我来一半儿吧……”
三宝:“………………………………???”
李大娘:“??????”
李大宝已经呆了。
常喜:“咋了?”
李大娘缓和了好半天,开了口:“大喜啊,你这干啥啊!”
常喜往年也是买的最多的,但是今年这多的过分了。
她寻思一下,拉着常喜到一边儿,低声说:“你咋要这么些啊,这算下来不少钱了。你家还有两个孩子上学呢。”
常喜:“大娘,我没冲动啊。你看,你家三宝三五个月,不能再来了吧?”
李大娘点头。
常喜:“那你看,这要是平均到五个月,多吗?我每年吃完,可都想着这个呢。再说了,今年不是养殖赚了一点点钱吗?我家比你们家还多一茬儿呢。而且,许老三也有了正八经的工作,他不下地,就不偷懒。日子越过越好,我就不想从嘴上省了。我家的情况,你也是是知道的。小桃子早产,就是得好好补着;柔柔力气大吃得多,也亏不得;我就三个娃,还能偏着闺女亏着儿子?我也就这么一个儿子,将来是要养老的。三个娃吃起来,再一平均,一点也不多啊。”
李大娘被她绕来绕去,坚定了:“你说的有道理。”
常喜:“我可没糊涂。”
李大娘笑了出来:“那行。”
常喜出来,说:“行了,就这些,你算算价钱吧!”
三宝:“……………………………………”
现在他姑这个大队都富裕到这个程度了吗?
三宝就念了三年小学,这还是他们家学历最高的,要不然也不能是他出来。可是就这三年小学,他愣是算了快一个小时,足足算了两遍,才把钱算清楚的。
常喜心说:你这个账,我家念小学一年级的小闺女桃子十分钟也能算清楚了。
当然,她也可以叫她儿子来算账,但是常喜没这么干。人家“换”东西,总是要给人家足够的安全感。他儿子来算账,别是让人家觉得吃亏了。
这样的事儿,常喜肯定不插手的。
“一共是三十六块五。”
李大娘:“你要脸不?五毛别跟你婶要了,三十六。”
三宝憋得脸通红,小声说:“我本来也没想要。”
他姑嘴快,抢他前边儿说了啊。
常喜沉思:“要不,我再换点东西,凑个四十吧。”
“噗!”几个人都喷了。
常喜一本正经的:“我都是为了孩子。”
李大娘看着常喜,感慨:“你这也不容易。”
她总是觉得自家一个娃,实在是太人丁单薄了。但是这看到常喜又觉得,有时候一个娃也挺好,一个娃省钱啊!这生的多了,各个都要照顾得到,花的都多,攒不下来啥钱。
“再给我拿一袋大虾米,两袋蚬子干。”
还真是给凑成了个四十,常喜:“我这就回家拿钱,这一年攒点钱,年底可多花了。”
李大娘笑了:“今年二月过年,还能出一批土鳖呢。”
常喜:“那倒也是。”
嗯,她的存款,又降到一百以下了。
这想攒个一百块,咋就怎么难。
不过,常喜看着这些东西,就觉得自己这钱花的真是太值得了。她兴高采烈的包着东西回家,此时月季已经没事儿了,她坐在凳子上给她三嫂看门。
只是,一见常喜,眼珠子差点凸出来。
“三嫂,你这这这……”她吞咽一下,说:“这不要钱吗?”
常喜:“你做啥梦呢?”
月季:“那你咋换这么多啊!”
她真是震惊了。
常喜:“吃好几个月呢,中间还有个新年,多吗?”
月季:“那也不少啊!”
常喜由衷的说:“月季啊,其实这些不多的,再说,存着钱干啥?人活一辈子,连吃喝都要节省,那么这日子过得也太惨了吧?再说了,吃的不好苛待身体,到时候有病吃药,那不是更亏吗?倒是不如补了身体,让身体强壮,总是好过吃药的吧?”
月季:“好像有点道理。”
常喜:“行了你去支会一下桂花婶他们,看看他们要多少。”
月季:“好嘞。”
常喜从柜子里拿出钱,点出四张大团结,别看他们是花了钱的。但其实,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候,能有这样的机会已经很容易了。基本上,这就是一个想卖的人拿不到钱,想买的人没有门路的时代。
虽然有黑市儿,但是黑市儿啊,哪里是一般人去的了的。
但凡是日子过得下去,没有大胆到那个份儿上,都不会去黑市交易的。这承担的风险太大了。就算是认识的人,其实也不敢直接用钱交易的。
毕竟,谁知道买方会不会反咬一口。如果不是李大娘这层关系,人家李家是宁愿放着自己慢慢的换慢慢的吃,也决计不敢出来倒腾成钱的。
他们几个倒腾,那是相当信任的关系了。
常喜锁好了东西,重新去了老李家。桂花婶和翠花婶都在,俩人虽然心疼的不要不要的,但是下手也一点都不手软。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下一次还不知道是明年的啥时候,所以大家都觉得,狠狠心,也得多买。
三宝拿了四个编织袋,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被三个妇女买的所剩无几了,眼看他姑眼睛都直了,他赶紧的:“剩下的就不倒腾了吧?姑你留着吃。”
李大娘:“行,给姑留着。姑也给你带些东西回去。”
她肯定不直接给钱。
但是也不会怎么占便宜。
三宝憨厚:“姑你不用客气。”
李大娘:“你可闭嘴吧。”
三宝:“……”
李大娘:“咱家还有半拉兔子,一直没吃呢,今晚给你做个兔子炖土豆。”
三宝:“好嘞。”
他姑这个村,真是太富裕了啊!
太太太富裕了。
他这一趟,到手就八十多了。
其实他原本还担心这些太多了,但是他爸说,多的就给他姑留下,这边缺海货,大不了明年晚点来。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差点被抢光。
三个妇女就这种购买力了。
三宝觉得有点像做梦。
而抢到了好东西,几个妇女自己也高兴,常喜在家做了果脯,放在炉子上进行烘制。心里已经开始给其他的东西分配起来了,蚬子干可以做一个辣炒的蚬子酱,鲅鱼的话,今晚可以炖一条。
哦不,今晚应该剥一点虾仁做萝卜汤。
总之,今年肯定是丰盛的一个年了。
常喜这边算着小账目,那边儿呢。
许老三他们大队部其实也在算着小账目,这一次的土鳖和红糖,大队部都是有结余款子的。像是土鳖,大队部那边是按照五块钱往外兑,这是事先已经签署了协议的。
至于红糖,每一袋子扣掉一毛钱,这也不是说就要赚社员的钱,而是本身运输就是有费用的。虽然大队看起来是赚了钱,但是大队要安排人外出,不管是吃喝住宿都是需要计算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扣掉许老三这趟出门的成本,他们这边也还剩了二百块钱。
他们大队一般是没有这样大笔的收入进账,章会计算完,整个人都激动了。这当会计的,最怕就是大队没有钱了,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儿花。
但是没想到现在终于有了点起色。
“好,这个真是太好了。早知道这个这么赚钱,咱们该是早早干起来的。”
许老三:“呵。”
章会计也不计较他的冷笑,看向雪林的眼光满满都是慈爱:“小林子真是个好孩子。”
雪林:“……”
我只是想来看看每天的报纸而已。
大队部虽然穷,但是有些事儿不糊涂,像是这个报纸,还是会订的。也亏得他们大队距离公社近,不然订报纸人家都不会送。雪林愿意跟他爸一起来大队部,就是为了能够看报纸。
“小林子你说你怎么这么厉害,明明没有上过学,倒是完全没有不认识的字儿。”他可观察过了,小林子根本没有任何停顿,本质上,他就是看得懂的。不是装模作样。
雪林:“我平时有跟我爸学的,我爸毕竟是初中毕业。”
这么一说,也有道理。
章会计:“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许老三洋洋得意:“我这当爹的这么聪明,孩子能差到哪儿去?”
大队长:“你就吹牛逼第一名。”
许老三:“你看,大队长,你这就不对了。我要是不厉害,能搞来便宜的红糖吗?你可别觉得吹牛逼厚脸皮是缺点。到底是有点还是缺点,可是要看放在什么地方的。放在我的身上,就是优点。”
大队长:“……”
每一次与许老三对上话,他都想抽自己。
让你多嘴跟他搭腔儿!
章会计:“这年前还能卖一批,咱老百姓这日子肯定就越来越好了。大队也终于能攒下点家底儿了。”
许老三扫他一眼,拆台:“你做啥梦呢,这次收入多是各方面原因导致的。咱要是送到公社或者县里,人家一看咱们这么大的货量。愿意六块钱才怪。”
“那省城……”
“你也会说了,那是省城。”许老三:“再说你看着吧,周围几个大队肯定要跟风的。”
大队长眼珠子瞪着不乐意:“他们还要脸不?跟咱们学?他们这样我就去公社告状去。”
许老三:“他们大队肯定不能跟咱学,但是你架不住人家老百姓这么干吧?谁家还没三俩亲戚的?我就不信都能忍着不说。你看着吧,快则半年,多则一年,这一片儿就能多起来,价格也能下来。”
大队长骂了一声娘,但是心里也知道,这个根本就是无从避免的。
毕竟,他们把这个交到各家,就已经不能保证了。其实他也想到,大家能跟亲戚朋友说,但是谁都应该明白的。这个事儿说出去,他们的销路就会不好。只看,怎么选择了。
“就盼着他们脑子清楚点。”
许老三:“清楚啥啊!不管是谁都会觉得,责任不在自己,自己只告诉一个人啊,但是却不会想,你告诉一个人,我告诉一个人,最后是个什么结果。更不会想,你告诉张三,张三告诉李四,李四告诉王五……串呗。”
一时间,大家沉默下来。
许老三眼看大家听进去了,又说:“所以啊,我们主要不能把销售地放在本地,就算是宁愿花钱去外地,也得走出去。本地这点市场不值得竞争。你把价钱搞得这么低,等到了春夏山上虫子多了,人家还能卖上价钱吗?咱也不能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吧。”
大队长不是个笨人,但是愣是没想明白许老三的意思。
他可不是这么讲究又厚道的人啊。
大队长:“……哎不是,你啥意思?”
许老三:“跟他们说啊,让他们知道实际情况,能拖一阵儿是一阵儿,别给自己的财路往外撂。也让大家知道,价格下去了,不是咱大队的事儿,就是有些脑子不好的拖后腿。反正多抗一段日子,咱们多赚一份儿钱。等到了春夏,山上都有的时候,就不定是个什么情况了。再一个,大队长啊,咱大队都为社员着想了,也得让领导都知道啊。去公社的时候,该卖惨就卖惨,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咱们为了公社的整体利益,都是争取销售在外地的,这多讲究啊!就不说给什么先进公社,最起码口头得表扬一下吧?”
大队长目瞪口呆:“还能这么操作?”
许老三:“唉我去你这脑子,你非得刻意说嘛?年底这个总有总结会的吧?不经意的说,谁还听不明白?而且你这样做了,其他大队就算也想城里农民合作社分一杯羹,也得考虑一下实际情况。有些事儿吧,发生了你再制止,就很不好看。像是我们断了人家的路。你在开始就搞得特别的讲究,至少堵一半儿的路啊。他们干啥也得考虑一下,他们不是不可也成立,但是肯定不能从我们这儿挖项目了吧?”
大队长:“……”
章会计:“……应该早点让你来大队工作的。”
许老三:“知道我的好了吧?”
章会计竖起了大拇指。
所以说,有些人脑子快,都是看得出来的。
“行,这事儿我知道,以后有什么,你提点我。”大队长是个实在人,听的进好的意见。
许老三:“没问题。”
雪林:“其实……”
所有人呼啦一下看向了他。
雪林一个不大的孩子,偏生能做到面无表情:“我正在研究自己造纸。”
大队长:“干啥玩意儿????”男高音一号。
章会计:“这玩意儿能是研究出来的???”男高音二号。
许建山:“造纸???”男高音三号。
唯一淡定如斯的,还得是亲爹。
许老三扫他们一圈,说:“看看你们一个个的这个德行。”
这个时候大家可顾不得许老三说话多么不好听了,立刻拉住雪林:“你说真的还是假的啊!”
雪林:“我从不说大话的。”
他笑了笑,说:“不过还得研究,我还没成功呢。反正尽快吧。我希望桃子有很多纸可以随便练习。”
大队长:“……”
章会计:“……你的目的,还真是好淳朴啊。”
雪林轻轻的笑,说:“嗯,我就是希望咱们自己用纸方便,别的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如果我成功了,也许我们村里可以弄一个小的造纸厂。咱们北方不比南方,一年有半年都完全不能种地,如果我们有了一个小的造纸厂,完全可以在农忙的时候停产,在农闲的时候开工。这样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大家都有事情做,有工分拿,不是很好吗?”
大队长一把抱住雪林:“哎妈呀,你咋不是我儿子呢?”
章会计幽幽:“要不然,你认我做干爹吧。”
许建山:“算起来我是你堂叔,咱可是一家人。”
雪林:“我这就是打算,还没研究明白呢。”
大队长格外认真:“我相信只要你肯下功夫研究,就能成。”
作为邻居,他深深知道,这个孩子只要用心,就没有干不成的事儿。
雪林:“如果我能够研究成,咱们农民合作社就不怕别人抢占市场了。而且,会变得更加好。所以,你们现在压力不用太大。我再笨,也不至于半年都研究不出来,那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不好意思,我们都是这样笨的人。
半年?
不敢想不敢想!
雪林:“我原本不想说的,但是看你们压力这么大,才忍不住。其实,真的不必。”
大队长拍桌子:“行,俺们都听你的。”
雪林微笑:“不是听我的,是一起致富。我希望全村都更好的。”
当然,我也有我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个话,就没有必要说了。
大队长:“那你以后就来大队部研究,你需要啥,尽管跟我说。”
雪林:“好。”
乖巧听话小少年。
许老三:“……”
眼看着这几个家伙热切的表情,许老三觉得,人啊,真是充满了偏见的。
他这么老实的人,别人都觉得他不靠谱,是个大骗子。
他儿子,实实在在坑人不眨眼的,但是所有人都能说,他是个单纯的好孩子。
他可不相信,他儿子就啥也不图谋,如果他儿子真是全心全意为大队的社员着想,他就地就敢给面前的桌子吃了!有些话,真是不想说了!
且走且看吧。
他总不会给自家儿子拆台。
“小林子啊,你这每天看报纸,都看啥啊。我也天天看,咋啥也看不出来。”许建山不乐意看他堂哥,但是可稀罕这个侄子。
嗯,也是了。
没有人不喜欢这个孩子。
许雪林:“什么都看的,就好比说这个,你看这个。”
许建山看了一眼,说:“这个是啥啊?这个不是表扬劳单县开荒种树,不仅增加了农民的收入,也丰富了工人同志的餐桌吗?”
许雪林看着他这个隔房的堂叔,觉得他不该退伍的,还是部队那样的环境更适合他。这脑子,真的太不够用了。
他说:“爸,你说这代表啥?”
许老三横他一眼,说:“怎么地?你还来考我?他们做得,我们也做得。”
许建山:“可是人家都已经种树了,咱们不是拾人牙慧?”
“拾人牙慧怎么了?他们卖给他们县,咱们卖给咱们县。互不干扰。就算现在隔壁县城卖土鳖,我们难道还会去找茬儿?咱们市场都不用一样。再说,人家种苹果,你就一定要种苹果吗?”
许老三揉着太阳穴,说:“真是榆木脑袋,带不动。”
许建山:“哎不是,你说话就说话,咋地还攻击我的脑子?我要是聪明,当年能退伍?”
好嘞!
这还是个在部队都混不下去的。
大队长:“……”
章会计:“……”
两个人真想拉住许建山,你这脑子,真的不要和许老三掰扯啊!
章会计:“建云,你来说说。你的意思是,种旁的?这行得通吗?”
许老三:“什么行得通行不通?跟我有啥关系?”
“你不是村里的一员吗?”
许老三:“我是,但是我是妇女主任啊,我不管那些的。”
大队长&章会计:“……”好气哦,可是还是要围笑。
也亏得,这两个人都是好的,大队长深吸一口气,开始哄着许老三,许老三微笑:“你这个态度,我还是乐意说一说的。你们看哈……”
他叽里呱啦的说了起来,大家倒是都忘了,起头儿的人,其实是许雪林。
不过雪林倒是不想其他的,低头继续看报纸。
其实吧,许雪林早就看出来了,就他爸这个人吧,干不了体力活,其实都不适合在村里工作,最适合他的路,其实是做生意。脑子快,主意多。
只不过现在条件根本不允许,可是条件虽然不允许,但是他们倒是可以利用集体这个载体了。
一来给他爸练手,二来,动起来,人才能出去。
雪林是深深知道的,以许老三的眼力,现在绝对是“积蓄”资本的好时候。不出去永远没有机会,但是现在就很不同了。既然已经动起来了,那么好的明天就指日可待了。
“爸,你们先聊着,快中午了,我先回家。”
雪林看完了报纸,准备走人。
许老三:“我跟你一起!”
大队长一把抓住许老三:“你说完再走,着啥急?”
许老三欲哭无泪:“你咋还不让人回家吃饭啊!有你这么办事儿的吗?”
大队长一想也是,索性说:“那一起走,我们边走边说。”
章会计:“下午来大队跟我再说说哈。”
许老三:“我是入了贼窝了吗?”
大家都豪爽的笑了起来。
谁不想过好日子呢?眼看有好日子的希望,大家自然是格外的兴奋。恨不能立刻完善实施。带领大家走上致富的路。
“许老三,我得跟你道歉啊,我原来还真是小看了你,是我的错。”大队长认真。
许老三冷笑一声,说:“没关系,我也看不上你,觉得你脑子不是很够用。”
大队长嘴角抽搐。
许老三:“不过也没关系,毕竟村里比我聪明的人,那是没有的。”
雪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