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之后,李默端起茶盏遥遥敬向了温北寒,颇有几分尊敬地道了一句:“朕敬温公子一杯,谢温公子捐黄金万两于国库。温家心系天下的侠义风范定会成为江湖美谈。”
温北寒徐徐站起,只是微微一笑,亦回敬道一句:“皇上言重了,此乃为人臣子应该做的。”
两人你敬我往之间,陈木凉早已和小八聊了好一会儿天,加之小八不断地将好吃的夹到陈木凉的碗中,她根本就顾不及这些场面上的东西。
所以,当李默似不经意间提到一句:“陈姑娘今年芳龄几许?”之时,陈木凉差点被一口桂花糕呛得没提上一口气。
她立马擦了擦嘴,连连呛了好几声才说道:“回皇上的话,民女刚满18。”
“哦?正是好年纪啊……”
李默了然一笑,目光若有似无地扫了温北寒一眼,笑着又看向了陈木凉,似随口问道一般说:“不知陈姑娘可否婚配?”
“啪嗒——”
陈木凉手中的筷子应声落在了桌面之上,她的眼神则呆了一呆。
而与此同时,李倾的目光也微微一紧,眼里难得地掠过了一丝不悦之色。
温北寒则似乎没听见一般,埋头喝了一口酒,唇旁却隐约有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问的话不是明摆着要指婚吗?这咋办?怎么说都是个错啊……
陈木凉的脑袋里飞快地转着,末了终于灵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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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她缓缓起身,对着李默行了一个极为恭敬之礼,然后十分哀伤地道了一句:“皇上有所不知,先师待木凉如父母,恩重如山。而恩师刚刚仙去不满三年,按照孝道,木凉三年内不得婚配。”
李默听罢面容之上亦掠过了一丝不悦之色,但陈木凉搬出了孝道他也没办法再撮合什么,只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了一句:“陈姑娘忠孝两全,实乃难得。若是以后有意中人了,大可让朕给你指婚。”
陈木凉心里冷笑——怕是你心里早就有了人选,此番不过是探探我的口风。这好好的一场宴会,怕是一场鸿门宴罢了。
陈木凉只是再颔首一礼,微微笑道:“多谢皇上成全,民女感激不尽。”
李倾始终坐在上座一句未言,唯有在陈木凉道出这一句之时唇旁才抹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李默见讨了个没趣,便看向了温北寒说道:“不知温夫人这些日子来可好?前几年北域一战,温夫人率江湖豪杰赶赴开封出力又出物资的事儿朕可是一直记在心里,总想着哪天当面感谢一番。”
温北寒放下酒杯只是客套地道了一句:“家母自从父亲亡故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在家吃斋念佛,怕是要辜负了皇上的一番美意了。不过,皇上的心意在下定会转告家母,相信她听到一定也甚为开心。”
“那便甚好。”
李默点点头,颇为欣赏地看了温北寒一眼,又说道:“说起这北域一战,可是少不了提及国公。当年若不是国公单枪匹马杀入敌军内部,直接取了那北域王的头颅,怕是这一战早已拖垮了盛秦。”
“就是!当年李叔叔威震四方,引无数豪杰折腰,亦安定了不知多少百姓的心!”
一旁的八小王爷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奶声奶气骄傲地说道,眼里全是对李倾的崇拜之意。
李默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眼中却是深深的不屑之意。
李倾自然知李默这番话不过是客套之词,那一战之后,他便功高震主,一直以来被李默不知明里暗里忌惮了多少次,怕是多事之秋将近。
李倾给小八暗中使了个眼神,示意他莫要多话。
小八忒为不乐意地咕囔着低下了头,埋头狠狠咬了鸡腿一口。
然后李倾才笑了笑,低声地道了一句:“一战得胜,绝非一人之功。一朝兴盛,也绝非一己之力能办到。正如皇上所言,当年若不是温夫人率豪杰死守开封城门,怕是李倾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他这话虽看上去没什么毛病,但是落在了多疑的李默耳中,却开始狐疑。
——莫不是这温家早就和李倾是一伙的?否则这小子怎么这般帮着温家的人说话?
温北寒听罢却拿起酒樽敬向了李倾和李默,笑道一句:“温家之人说到底不过是江湖一介草莽,拼的也只是蛮力气。这治理天下,令百姓安居乐业还得靠皇上和国公。”
“今日皇上设宴款待温某,温某已然感激不尽。以后若是用得上温家的地方,温家一定唯盛秦马首是瞻,绝无推脱二字。”
陈木凉眯了眯双眼,算是听了个明白。
——敢情这看上有些呆傻的温北寒却是个懂得博弈的高手?
他这番话一出,不仅打消了李默的疑心,解了李倾方才的有意无意之话,更是表明了温家人的忠心不二。但,他的话也十分巧妙,,说的只是忠心于盛秦,至于谁是这盛秦的主人,便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了。
这番一来,不仅没有得罪李倾,也令李默听得心里舒坦,实在是巧妙。
果然,李默听罢哈哈仰天一笑,举起手中的金樽酒杯竟站了起来,遥遥敬向了温北寒,十分开怀地说道:“都说温家公子不仅貌似潘安温文尔雅,而且文武双全乃是令江南无数人称赞的绝世公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来,这一杯,朕敬你。”
说罢,李默一仰脖,便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
而温北寒则是淡淡一笑,以余光扫了李倾一眼,亦道了一声“多谢皇上”后将酒一口喝完。
李倾只是低头浅抿了一口酒,微微收紧了目光,眉目见多了一丝担忧之意。
陈木凉目睹着这一幕,心里莫名地生出了一股悲凉之意。
——不管是这被皇帝器重的温家,还是权势滔天的李倾,亦或是皇位摇摇不稳的李默,在这一场盛宴里都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而已,绝对不是江湖中的恣意可比的。
江湖那么大,庙堂那么远,身在其中,自是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