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娆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太皇太后说笑了,您是长辈,哪里有什么敢不敢的,我们这些做小辈,都该对你恭谨孝顺才是。”
太皇太后看着苏娆平静的面容,涂着丹蔻的手指慢条斯理的戴上护甲,之后指尖微扬,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屏风:“既然这样孝顺,你这两日,就替哀家将这块屏风好好绣完吧。”
那是一块两人高的屏风,莫说两日,就算是一个月,恐怕也是绣不完的。
苏娆的贴身侍女忍不住开口:“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身子不好,绣屏风这种事,还是让尚衣局代劳吧……”
太皇太后脸上仅存的笑意收敛于无,她看着苏娆,眼神尖锐:“这就是你身边的下人的教养?”
苏娆心中一咯噔,连忙将小侍女往身后揽了揽。
她的语气温柔但是不容分说:“太皇太后,孙媳驭下有亏,这小侍女,孙媳自会好好调教,还请太皇太后放心。”
苏娆说到这里,看向正咬着唇一脸担忧的小侍女,冷喝道:“还愣着做什么!给太皇太后磕三个头,滚回宫里!”
她色厉内荏,是人都能看出并非盛怒,而是单纯的偏袒。
小侍女也是个聪明的,没有让苏娆难做,当即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直到小侍女小心翼翼的退下,苏娆看见太皇太后没有阻拦的意思,才松了一口气,道:“若没有旁的事,孙媳就离开了。”
太皇太后皮笑肉不笑,看着苏娆的眼神冰冷:“哀家哪里还敢有别的事?”
苏娆勉强笑笑,也不反驳。
这场变故,看似是被解决了。可事实上,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
夜里,苏娆在睡梦中听见一阵嘈杂。
她本就浅眠,又听见外面的嘈杂中,混有太监尖利的声音:“仔细着点,好好搜,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搜!”
苏娆哑声唤自己的贴身侍女:“漫儿……”
可是喊了半天,已经没有人应答。
她睡意醒了大半,这才意识到这个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苏娆掀开被褥起身,也没来得及整冠收束,就快步走了出去。
果然如她预想到的那般,门外,已经是一片狼藉。
苏娆看见凤仪殿的宫人们都跪在地上,他们的身后是举剑的后宫侍卫,只要他们有一丝丝反抗,估计就会当场剑杀。
庭院中央的火把亮如白昼,预示着过来的侍卫和太监人数不菲。
这样的境况,宫人们一个个面露惶恐,见她出来,皆是既担忧又急切。
苏娆脸色冷了下去,看向站在一旁的太监,一眼便知是嘉懿宫的人。
她语气寒凉:“本宫好歹是皇后,就算你是太皇太后跟前的人,本宫也照样可以责罚!谁给你这样大的胆子,敢直接过来包抄了凤仪殿?”
太监看见苏娆,脸上没有太多的意外。
他好整以暇的听完苏娆的诘问,之后摇头晃脑,缓缓道:“皇后娘娘恕罪,您宫里的宫女手脚不干净,咱家也是奉命行事。”
“太皇太后缘何觉得,本宫宫里的人手脚不干净?”苏娆看向跪在地上的漫儿,声音笃定:“漫儿,去将本宫的尚方宝剑拿来!”
“皇后娘娘……”漫儿脸色瞬变,嗫嚅了半晌,才颤声道:“尚方宝剑和免色金牌,都被……被太皇太后拿去了。”
苏娆知道来者不善,可是也没有想到,他们会这样不留余地。
一时不由冷笑,话语锋芒毕露:“太皇太后再如何尊贵,现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本宫的夫君。你们自然可以随着太皇太后一道,趁着天子不在整治于我,可是本宫向你们保证,到时候本宫定让你们死得很难看!”
“皇后娘娘好大的口气!”那太监看向她,神情晦暗,半晌,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皇后娘娘以为,那太上皇的皇后,陛下的生母是怎么死的?”
他说到这里,眼神阴冷,字字残忍:“鸩杀皇后的事,咱家不是第一次做了。皇后娘娘来日早登极乐,也可以同那阎王说,杀了你的人是王闰锦。”
苏娆一时震惊。
难怪……难怪凌重衍心狠手辣。
自己的生母在生下自己以后,就被太皇太后鸩杀,这样残忍的事,发生在谁身上,后者都难免性情大变。
苏娆看向王闰锦,嗓音冰冷:“可本宫却不是那逆来顺受之辈。鸩杀?你可配?”
王闰锦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才狠声道:“皇后愿不愿意,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太皇太后愿不愿意。”
气氛正是焦灼,苏娆听见系统说:还有三分钟,凌重衍就回来了。
苏娆觉得,他未免回来得太及时了。
她心下安定,脸上的表情也轻快了不少,再度看向那群嘉懿宫的侍卫,他缓缓道:“陛下很快就回来了,你们若想保全一条命,现在离开,方为上策。”
侍卫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估计都觉得这位皇后娘娘是失心疯了。
“皇后娘娘说笑了,陛下去江南了,哪里可能回来?更何况,太皇太后的东西还没有找到,咱家怎么能离开呢?”
王闰锦趾高气昂,语气冰冷:“听闻皇后娘娘从不懂礼节是何东西,今日咱家正好得空,就教导一下皇后娘娘。”
苏娆咬紧唇瓣,眼中的怒意昭彰:“你一个太监,哪来的胆子,教本宫礼数?”
这话很显然戳到了后者痛处,让他更加愤怒。
王闰锦看向不远处的侍卫,恶狠狠道:“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叫皇后娘娘跪下!”
苏娆感觉到有人在她的膝弯处狠狠踢了一脚,她一时没有站稳,直至往前跌去。
那王闰锦脸上的笑容快意,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见到有内侍连滚带爬的进来,语气发颤:“不好了,陛下回来了,已经往凤仪殿赶过来了!”
苏娆强忍着膝盖的痛楚,想要起身。
那些个太皇太后身边的侍卫,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搀扶她。
众人手足无措的站着,却听见门外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