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别再白费力气了。我今夜必须消失,明白么?”五娘双臂环住我的脖子,在我耳边声音细小的说着。
我浑身止不住一颤,不是因为五娘的话,而是因为我发现五娘在我身上的体重越来越轻,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一般。
同时,五娘的话我也理解。
蒙面人铁了心的要杀掉五娘,那就绝对不会让我五娘活着离开。
“我还有一点时间,想和你说说话。”五娘趴在我耳边轻轻的说。
我流着泪,不住的点头说:好好,你说什么我都听着,我都听着。
我把方想放在地上,然后坐在方想身边,将五娘放在我怀里。我们两人一妖,就这么紧紧依偎着。
蒙面人不知是心有不忍还是因为什么,此时竟然没有继续打扰我们,而是转身背负着手看向远处。
方想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在流血,可他依然虚弱的站不起身,只能静静的趴伏在我的身边。
我一手抚摸着方想的毛发,一手抚摸着五娘的脸颊,眼里的泪水根本就没有止住过,不断的往下流,混合着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方想偏过头,伸出舌头将我脸上的泪水舔掉,五娘则是虚弱的对我说:“阿郎,你还记得我以前对你说过的话吗?”
我点头说记得,一直都记得。
五娘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凄惨的微笑:“傻蛋,我跟你说过那么多话,你哪知道我指的是哪一句?”
我没吭声,知道五娘还会继续说下去。
五娘又说:“在温柔乡的时候,我告诉你我是你结发的妻子,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都记得。”我点着头。
五娘轻笑着说:我没骗你,我真是你结发的妻子。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我脑海中轰然一震,想不明白五娘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妻子。
我一直认为五娘是再利用我,故意对我这么说的,所以一直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之后遇到另一个宁郎的事情,我更加肯定五娘是在骗我,可让我没想到的是现在这种关头,五娘亦这么说。
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不认为,五娘是在骗我。
我现在很想问五娘到底是爱着另一个宁郎,还是爱着我。但我却没开口,因为我想知道结果的同时,也不想知道结果。
五娘的身子变得越来越淡,透过她我已经能够看到我自己的大腿。
“不死的心脏给我以后,是不是你就不能活着了?”我想到了一个大胆的可能性,咬着牙问。
五娘轻笑着摸了摸我的脸颊:“傻瓜,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更在乎自己的生命。我不会死,真的不会死。”
“我只是……有点儿累,有点儿困。”说这句话的时候五娘的气息很低落,双目也渐渐的要闭上。
我知道五娘双目闭上以后或许就再也醒不来了,摇晃着五娘的身躯大喊着:“五娘,快睁开眼看看我,我是宁郎,我是你的丈夫,我们说好的等平定后就结为夫妻的,你不能食言,不能食言!”
“阿郎。”五娘艰难的睁开双眼,再度看了我一眼,眼中流出一滴晶莹的泪花:“我记得,你问过我的名字,现在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我咬着嘴唇不住地点头说:想,很想。
五娘轻笑着,艰难的伸出手掌抚摸着我的脸颊,可这一次她的手直接穿过了我的脸颊,没能摸到。
“我姓氏为秋,名涟漪。秋水波动,涟漪荡的秋涟漪。”
话音落下时,五娘的身子亮起了白光,那原本实质像是真人的娇躯在此刻变得黯淡透明起来。
涟漪,秋涟漪。
秋水波动,涟漪荡的秋涟漪。
我泪如雨下,挥着手想要抓住五娘的身子,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穿透五娘的身子。
五娘似乎再也支撑不住,身躯化为了点点白光开始从腿部向着头部消散。
“阿郎,我想听你再叫我一声秋儿。”五娘呢喃的声音传入我耳中。
我哭喊着叫着五娘的名字:秋儿,秋儿。
五娘欣慰的笑着,最终还是化作了点点白光飘上了天空,在大雨的冲刷下缓缓的上升,直至消失不见。
“水滴涟漪终消散,木记轮回恋此生。”
恍惚之间,我又听到了五娘的声音,这声音空洞无比,像是来自于天空,待声音落下时,我又听到了一声轻叹声,最终再也没有了任何声音。
我跌坐在地上,任由雨水拍打着我的身躯。
方想奄奄一息的趴伏在我身边,艰难的仰起头用他的头颅蹭着我的身子,似是在安慰我。
“你真要改进杀绝吗?”看着踩踏着雨水缓步朝我走来的蒙面人,我冷声问道。
蒙面人幽幽的叹息一声,说:“我说过,除了你我之外不会有人活着离开。”
我抚摸着方想的毛发,淡然的说:“好,你杀了他吧。他今日若是死了,你从今往后不会再看到宁郎。”
“你在威胁我?”蒙面人轻笑说:“你觉得你的威胁对我来说,有用吗?”
我大吼道:我的命我自己说的算,我父母被你杀了,我朋友被你杀了,我女人被你杀了,如今我就只剩下这一个兄弟,你还想怎么样?连他一起杀了吗?有种你就给老子杀一个看看!你杀了他,明日若还能见到活着的宁郎,我他妈跟你姓!
我被逼绝路,真的不想再看到身边任何人离我而去,方想大可不来,可最终还是来了,这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吗?
无论如何,方想不能出事,肯定不能出事!
蒙面人紧没有吭声,双目紧紧的盯着我看。
我没有任何畏惧的与他对视着,眼角一眨也不眨。
“帝尊有令,宁郎等人若有闪失,定斩不饶!”
忽然间,一道空洞的声音从九天之上传来,让我与蒙面人皆是忍不住一愣,抬头朝天上望去。
这声音充满了霸气的沧桑感,宛若是闷雷一般源源不断的在我耳边扩散着。
而此时的夜空中却忽然多了一顶类似孔明灯一样的东西。
那东西在雨夜中散发着微弱的光亮,等那东西快到我们头顶时,忽有一人影从上跃了下来。
这高度最起码能有二三十米,相当于八九层高的楼房了,这人跃下来时像是天神下凡一样,霸气十足。
碰!
他双脚落地,左膝微微弯曲蓄力,脚下的泥土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痕,明显是坠地时身体所承受的力量所导致。
“帝尊有令,宁郎等人若有闪失,定斩不饶。”他缓步朝我们走来,空中雨水落下却被他自动屏蔽,一点雨水也没有沾湿他的衣服。
直到他距离我们近一些时,我方才看清楚来人是谁。
来者,正是身穿黑色中山装的中山装大叔!
蒙面人在看到中山装大叔时,那桀骜不驯的眼神终于有所收敛。
中山装大叔看了我一眼我,以及被鲜血染红的地面和遍地的尸体,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起来,再度重申说:“帝尊有令,宁郎等人若有闪失,其者定斩不饶!”
“我与帝尊曾有一面之缘,帝尊确定要对我动手?”蒙面人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中山装大叔。
中山装大叔冷哼说:“我奉命行事。”
蒙面人没有吭声与中山装对视几秒后,忽的身形一闪消失的无影无踪。
中山装大叔接下来的动作让我大吃一惊,只见他从后腰拿出两把手枪,隔空点射数下,每一次位置都不同好似能够看清楚蒙面人移动的位置一般。
我只听到枪响声,以及‘叮铛’声,像是子弹打在了一块铁板上一般。
最后中山装大叔一把扔掉两把手枪,对着自己的左边猛然轰出一拳。
这一拳简直就是拥有千钧之力,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压缩起来。
蒙面人的身形终于出现在我的眼中,他与中山装大叔的拳头狠狠的撞击在一起,碰的一声巨响两人纷纷弹射开。
蒙面人退后足足六步方才停下,而中山装大叔却只退了五步。
谁强谁弱,一招见高低!
显而易见,蒙面人并非是中山装大叔的对手!
“帝尊身边的人果然非同凡响,在下这就退去。”蒙面人冲着中山装大叔拱了拱手说。
中山装大叔站在身旁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动作也没有做。
最后蒙面人看了我一眼,嘴唇不动声音依旧传来:“等着,我会找上你。”
话音落下蒙面人便是迅速的离开了,几个呼吸间便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坐在原地没有动,静静的抚摸着方想的身躯。
方想奄奄一息,没有任何动作。
中山装大叔走到我身前,说:阿郎,对不起。得到消息以后我就赶来了,只是没想到还是晚了。
“你能救他吗?大叔,我知道你神通广大,肯定能救他,对不对?”我抚摸着方想的头颅,期待的看向中山装大叔。
中山装大叔看了一眼方想,摇头说:“人我有办法救,但是妖我无能为力。”
我一声不吭的坐在原地,没有指责中山装大叔的晚到,他能来已经仁至义尽,我没理由去责备他的晚来,更没有资格去问他为什么不杀掉蒙面人。
“阿郎,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中山装大叔叹息一声说。
我点头说:我知道,大叔你先走吧,我想静静的待一会儿。
中山装大叔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不过我知道他肯定没有走远。
我静静的抚摸着方想的头颅,声音沙哑的说:话唠,你说你怎么那么傻?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过来?老子都和你吵架了,你还他娘死乞白赖的跑过来为老子找死,值得么?
“你常常说我傻蛋,我看你真正的傻蛋是你才对吧?”我哽咽着,想哭但是却哭不出来了,因为这一晚上我的泪流的太多了,真的已经哭不出来了。
我呼了一口气继续说:“木头走了,江伯走了,老二老三和黑面具也走了,五娘也离开了,而现在你也要走了,你忍心把我抛下让我一个人孤独终老吗?”
方想一动不动的趴在原地,除了微弱的呼吸之外,我听不到他发出任何的声音。
我靠在方想身上呢喃细语的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竟然慢慢的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