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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舅母给她留了早饭,陈溺没什么胃口,还是强撑着吃了点,洗完碗看时间还早,就去卫生间拿了抹布出来打扫卫生。
舅母喜欢整洁,家里收拾的一向是干干净净的,陈溺跟着她生活久了,也有些见不惯脏乱。
临窗的桌椅书柜上蒙着层灰,大概是早上窗户没关吹进来的。她蹲下身,仔仔细细地擦拭,擦到书桌右下角的柜子时,突然想起什么,一打开,就看见她几个礼拜前买的高考英语试卷。
差点忘了......乔尔给她找的家辅兼职。
这都多久了,上个礼拜她忙着考试复习都忘记了。
陈溺忙把抹布丢在桌上,折回卧室拿手机给乔尔打电话。
打之前她特地看了眼时间,八点过了,估计乔尔应该醒了。
可号码拨出去却一直无人接听,等了半晌,陈溺刚挂断,一条电话就切进来。
不是乔尔。
她上次打过备注,于是一个“许”字在屏幕上一直闪。
他这么早打电话做什么?
陈溺握着手机,犹豫着接不接。
其实讲道理,除非真的有事,一般情况下许尘深很少给她打电话。
说不定是因为小奶猫的事......
手机振动了十几秒,她才接起来。
“喂?”字的音还没发出去。
电话那头抢了先:“对不起。”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低。
没想过他会突然道歉。
陈溺不自觉地吞咽了下,有些猝不及防。
“昨天在车上,我不是故意要跟你生气......”
许尘深站在窗边,窗户大开着,空旷的风把他的话音吹的也有些模糊。
陈溺心里一跳一跳的,不知道怎么接话。
许尘深说完这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昨天送她回了家,自己的车在校门口停了很久。
中途手机开机,接到了很多电话,都是问他辞职的事,后来一遍遍回答地烦了,就扔到一边等它自动挂断。
他根本不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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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昨晚刚开始气氛一直很好,他甚至在想,如果时间还早,就可以问她要不要去看电影,最近新上映的几部影片,都是她喜欢的类型。
从她生病那天到现在,他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亲近了很多,在饭店的时候为了帮忙,他上前搂过她的肩,当时其实心里不确定,有些担心她生气,怕她会突然推开他,但当他低头,却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很乖地跟在他身旁。
那一刻心里的感觉,
真想就这么搂着她一辈子。
去停车场取车到开出来的这一段路,他一直在想,等她知道他已经结账了以后,会不会生气,生气的话他应该怎么哄。
从来没讨好过别人,但对象是她他无所谓。
可想了一路,等到她上车,什么都想好了,真到了那一刻,看她突然冷下脸,那种像是要把所有的关系都撇的一干二净的冷漠态度。
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到嘴边便全部都做了废。
不只是想问她为什么一定要算那么清。
想问的还有很多,只出口了那一句,其余的全在喉咙上绕着圈儿,又被他尽数压回去。
在陈溺面前他从来都控制不住情绪,怕全说出来会吓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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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边久久没说话,陈溺只听到呼呼的风声,空荡荡的,她动了动唇:“我......“
她想说我也有不对,但是仔细回想昨晚上的事确实是他自作主张在先,她觉得憋屈才会问他,没想到他倒是先生了气。
算了,陈溺叹叹气:“没关系,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许尘深没说话,静了一会,揉了揉被风吹的有些刺痛的太阳穴。
昨晚到家,林阳还特地打电话过来问他情况怎么样,他只随意糖塞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然后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冷静了一晚上。
直到现在听见她在耳边毫不在意地说着没关系,才发现,冷静再久都没用。
许尘深低着头,看窗框上被风吹进来的细小灰尘,顿了顿,慢慢地问:“因为你也有不对,所以觉得什么都没关系是吗?”
“......”
这是......什么意思......
手机突然嘟了几声,陈溺思路被打断,取下手机一看,是乔尔打来的,应该是刚醒看到她电话了。
陈溺把手机放回耳边,想跟他说能不能等一下,等她接个电话,可还来不及说,他那边突然低声道:“那天早上,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陈溺顿时僵住,盯着白的有些泛黄的墙壁,说不出话。
手机里嘟嘟的声音慢慢停止,气氛归于安静。
“我后来......跟你打过很多次电话,但你没接。”
陈溺手指微微屈着,在衣角上摩挲:“那时候有点事。”
许尘深声音里的情绪藏不住,“有什么事?重要到半个多月一条信息都没有?”
他的思绪一点一点倒回那天,倒回到他从书房出来,看见陈溺在沙发上熟睡的模样。
前几天她刚拒绝过他,许尘深知道她把他当老师,没有其他意思,于是也没有硬逼着她接受,想着慢慢来就好,慢慢接近她。
那天他在医院忙了一天,情绪也有些不稳,叫醒她的时候,她刚睁眼神情还有些茫然,但瞳孔黑地发亮,眸子里映的全是他。
许尘深没忍住,低头吻在她唇边,她的唇软软的,他不敢深入,只浅尝辄止。
只不过还没直起身,一双柔软冰凉的手就搭上脖颈。
他没想过她会回应。
后来从她口中沾上酒气,他知道她可能意识不清醒,下意识就想推开她。
可怀里的人却越贴越紧,许尘深过往二十多年从没有喜欢过谁,陈溺是唯一一个,从碰上那天起就在心底肆意着,在他自己还没意识的时候,半梦半醒间就全是她。
怎么可能忍得住。
她迟早都是他的。
那天发生的一切真的像他每晚反复做的梦。
因为资料必须一早交到学校,不想吵醒她,许尘深第一次跟医院请假,赶去学校交了东西就急忙回家。
开门后一室的寂静。
如果不是屋子里还留有她身上的气息,他差点就以为她真的没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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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溺抿了抿唇,平缓呼吸:“上次在我家楼下,我就说过这件事你能不能不要放在心上了。”
当时他还问是什么事......
那次在他家,他没推开她,她理解,因为好像确实是她先亲上去的,他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但酒后失态非她本意,便宜也被人占了,她都没说什么,他竟然还一直耿耿于怀。
是,后来看到钥匙,她知道许尘深可能很认真,所以她第一时间做的事就是离开,刚好姐姐那儿有事,大半个月过去,他们两个人都能冷静冷静。
她以为等她回来了,许尘深差不多也就不把这当回事了。
但没想到他还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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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尘深听到她说的,真想挂掉电话走到面前去逼问她。
什么耐心都用尽了,“刚才你说的话我全当作没听见,上次的也算了。陈溺,我给你时间等你收拾好情绪回来,不是为了看你对我避而不见......”
“我心里想的什么你应该也清楚,放不放在心上是我的事,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些了。”
“......”
......
挂了电话,陈溺还没回过神来。
乔尔的电话催命似的打,她接起来的时候还懵着圈。
“你跟谁打电话呢?这么久了一直占线。”
“......一个朋友。”
愣了会儿,她才吐出四个字。
乔尔“哦”了声,问她刚才打电话有什么事,她昨晚看电视剧看到凌晨,早上醒的迟了些。
说着说着,等不住陈溺回答,她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全是那个电视剧有多好看,男主的颜有多帅,哪个配角有多坏。
陈溺不时应几声,但其实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刚才许尘深也跟她说了好一大堆,说的全是她听不太懂的话,换句话说,她根本没听见过许尘深这样严肃地说话。
印象中他温和的不行,除了补习的时候讲题,平时话也少,刚才说的那些,完全让她反应不过来……
......
乔尔还在说,已经说到最精彩的情节了。
“乔尔。”陈溺忍不住打断兴致勃勃的她。
“......啊?”
“许教授什么时候辞的职?”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就听小道消息说他辞职了......”乔尔想了想,“你问这个做什么?舍不得啊?”
“不是,我随便问问。”
刚辞职的话,现在应该还在办手续,过几天应该就不会来学校了......
说起这个,乔尔倒想起个事。
“上回你帮我代课,被抓包的那个女生,还记得吗?后来许教授果然没记她旷课,也没告发她,她以为是我的功劳,还说要给我买吃的......”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教授辞职了,她们医学部的人,都在想办法说要请教授吃饭......”
“但许教授通常都会拒绝,那女生说最后商量的结果是以社团聚餐的名义,邀请教授来,她们那个什么社,许教授好像还帮着赞助过......”
陈溺皱眉打断她:“......可是这个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啊,她问我如果许教授不来,社团的聚餐能不能改成跟我们社团的联谊......”
陈溺差点被呛住:“你同意了?”
“在哪里了?”
“刚落地。”她从背包里取出耳机插上,才把手机揣回上衣兜里。
乔尔电话打的正合时宜。
对方语气里有几分戏谑。
“说实话,我挺佩服你。”她咧开嘴笑,“一声不吭消失半个月——”
“明天收假记不记得?”
夜晚的凉渗进皮肤,陈溺站在机场外,拢了拢黑色外套,将行李箱放稳了,一手随意搭在拉杆上。
才回答她,“记得。”
怎么不记得,不记得就不急着回来了。
乔尔是真服她。
司空见惯的课堂测验,她因为考了个班级倒数第三,第二天请假拖起行李箱就走。
美其名曰,想散散心。
别人不了解,可她了解。
陈溺要是真有这觉悟,前些年也不至于回回垫底。
……
陈溺斜靠行李箱站着,她身材好,但有些偏瘦,背脊挺直。
前方几米开外停着辆黑色跑车。
因为夜色很暗,车又不在路灯下,不仔细看,便以为跟这沉重暮色融为一体。
见乔尔许久没说话,她招手拦了辆的士,这个点的士轮流着往机场跑。
抬手就是一辆。
司机很热心,看她一个人,专门下车替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里。
陈溺站在旁边看着,顺眼就记下车牌,简单几个数字,格外好记。
司机放好后扣上车盖,转头随意问了句。
“姑娘一个人啊?”
陈溺睨他一眼。
其实司机意思很单纯。
纯粹好奇,年纪轻轻挺漂亮一姑娘,回家怎么都没人来接。
陈溺明白。
想起别人方才下车帮忙,她淡淡扯开笑,“嗯”了一声。
然后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乔尔听到她这边有人说话,没听大清,眯着眼问:“男的?”
前面车门被打开,司机俯身坐进车里,陈溺抬头,主动报目的地:“z大,谢谢。”
乔尔这次听清了,知道她上了出租。
静了一秒。
手边放着袋奶香瓜子,她顺势扯过来,打开,嗑了两三颗。
还是没忍住问。
“许教授没给您打电话?”
……
陈溺有一两秒钟不想理她,想挂断电话。
“我没其他意思。”见她没说话,乔尔忙解释,“就只是好奇……”
静了一会儿。
“不是吧,真没打?”
没听到电话那头的动静,她瓜子也不想磕了,口袋随手往边上一丢。
有点不信。
这实在不像教授的作风。
但要真计较起来,若不是因为陈溺,她也不知道,原来z大出了名的医学部教授,温和斯文,还有和自己外表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可是不对。
乔尔记起什么,将手机拿开,迅速退出通话页面,点开最近通话,果然,里头许尘深教授几个字格外醒目。
时间是九点整,刚打过来不久。
她老老实实回答了陈溺的航班时间。
陈溺自然不知道这些,她转过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灯。
城市的夜晚最喧闹,高楼大厦上是一排排亮眼的霓虹灯,车流、人流穿插在一起,繁华又拥挤。
她去姐姐那儿住了半个月,看惯了山山水水,鸡鸭鱼犬,回来还真有些不习惯。
“没打。”陈溺说。
乔尔还盯着最近通话页面。
就是因为教授问了,她以为他要去机场,这才赖在寝室没动。
大晚上多危险,乔尔将手机放回耳边:“你到哪里了?我去校门口接你。”
“不用——”陈溺打断她,但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乔尔已经把电话挂了。
她哑声,取出手机,看着屏幕渐渐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