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到了六月底,盛夏已经由炎热演变成了燥热的暑气,迎着风,榕树街的绿荫甚至都能在眼前晃出热浪来,路过操场边,空气里似乎满是冰凉的冰淇淋汽水的味道。
下午放学后,唐星北吃完饭,晃晃悠悠地在球场逛了两圈,还是没能忍住诱惑,溜进小卖部买了根冰淇淋。
然而他偶像包袱太重,坚决不肯迎着一众人的视线边走路边吃,于是若无其事地转过一条小道,再不动声色地左右看一眼,等确定没人注意到这边,这才藏着冰淇淋迅速开始跑。
尽管如此,赶回班里时,冰淇淋也已经化了一个尖尖。
唐星北顾不着擦汗,冷着脸迅速拨开纸舔了一口。
方临目睹了全程,表情复杂地看他一眼。
“看我干嘛。”唐星北十分警惕,扯了张纸巾蹭了下从额角滑下来的汗,“看也不给你吃。”
神经病。
方临皱皱眉,懒得搭理他,放下笔,拿起桌角放的水,咔哒拧开仰头灌了口。
空气中的温度太高,水瓶上凝集出了细密的凉雾,水滴汇成流淌下来,洇湿了一小片桌面。
这会儿班里的人大多去吃饭还没回来,只有前排几个人整天都在低头刷着题。
唐星北放心地收回视线,又舔了一口冰淇淋。
已经化了的那些奶昔顺着外包装流下来,蹭了些在手指上,黏黏糊糊。
唐星北吃完之后,拎着包装纸一蹬椅子扬手朝对面的垃圾桶一扔,这才抽出张纸巾擦了下手。
然而,不仅没能擦掉,反而沾了许多碎纸沫在手上。
唐星北搓了搓,皱眉小声说了句操,左右看一眼两侧开始喧闹的人群,最后戳了下方临,示意他桌角的矿泉水瓶:“哎,倒点水。”
方临皱眉:“干什么?”
“擦手。”唐星北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方临有些莫名其妙:“楼层间的水龙头就离门口十米远,你干脆去洗个手不是更方便?”
唐星北瞪他一眼,理直气壮地拒绝:“给人看到我吃了一手的冰淇淋算怎么回事,太丢人了。”
方临看着他,眯起眼,指尖按着笔杆冷漠地转了下:“我不是人吗?”
空气中仿佛寂静了那么一秒。
唐星北咳了声,戳他:“快点。”
方临无奈,起身把教室角落原本用来浇花的小水桶拎过来,放在底下接着,拧开水瓶,对准他的手慢慢地倒:“自己搓。”
“我知道!”唐星北不耐烦地小声道。
“嘿,你俩干嘛呢?”贺淼叼着冰棍,从后门大咧咧地进来,扯着嗓子就要凑近。
方临一只手还在倒着水,冷冷地回头看他一眼,贺淼顿时蔫了,缩着脑袋半道一拐弯回了自己座位。
唐星北已经洗净抽回了手,慢条斯理地拎出张纸巾擦着,靠在旁边乐。
方临看着他,勾了勾手指。
“……干嘛?”唐星北狐疑地离近些了。
方临声音压得很低:“有人在拍你。”
“卧槽?!”
唐星北迅速挺直了身体,拧眉左右看了眼,果然从门口斜对角的打扫工具外看到了来不及撤走的手机。
咔嚓。
闪光灯都他妈忘了关。
看着屏幕里忽而拧眉望过来的那双清湛乖戾的眼睛,那女生举着手机一呆,迅速反应过来嘀咕了一句对不起!连忙溜走了。
听着耳畔低浅的笑声,唐星北这才回过神来,没好气地踢他一下:“笑个屁!”
方临没理他,一手撑着太阳穴依旧边笑边看自己的书。
唐星北纠结了一会儿,碰碰他的小腿:“哎。”
“嗯?”方临没抬头。
“……你说她拍到我吃冰淇淋没有。”唐星北低着头,两脚蹬着前栏,脑门抵在桌沿上问。
方临看他前后地晃,想笑又忍住了:“反正我帮你洗手应该是拍到了。”
“……”唐星北身形一顿。
没等他羞愤半分钟,贺淼忽然扭过头来,刚要晃一晃桌子,忽然瞥见一侧带着警告的冰冷视线。
他默默把胳膊收了回来,拿嘴去喊:“北哥北哥!”
唐星北还沉浸在崩人设的耻辱中,不耐烦地一脚定住半架空的椅子,拧眉直起身:“干什么?”
“我妈让你今晚去家里吃饭!”贺淼说完,狐疑地弯腰往桌子底下瞅了瞅,“你钻桌洞里干什么?”
唐星北直接忽略掉他后半句话,问:“小言中考成绩出了?”
“对,市第一考上的!”贺淼顿时忘了自己在问什么,呲着牙笑得一脸兴奋,“我妈快高兴傻了,等会儿晚自习放学直接开车过来接咱们!”
贺言的成绩一直很好,尤其是在去年之后,更是发了狠一样地学习,他本身就聪明,能在万人之中脱颖而出也并不意外。
唐星北把他俩都当亲兄弟看,心里也挺愉快,想了想:“等放假我送小言个礼物好了。”
“今年放假还回你姥姥家?”贺淼问道。
唐星北刚要顺口应一声是,忽然一顿,侧过脸来,看一眼方临。
方临淡漠地抬了下眼。
“……再说吧。”唐星北含糊不清地回道。
盛夏里的天热得像是蒸笼,但凡离了空调,动一动就是满身的汗。
单单是晚自习放学后,从教学楼往门口走的这么两三分钟里,唐星北已经热得忍不住解开了领口的第二颗扣子。
他长得清瘦却不显单薄,衣领半开下的锁骨清晰,密密地凝了汗意,白得莫名有些晃眼。
方临下意识地多盯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时,迅速又移开视线。
他指尖搭着书包带紧了紧,茫然地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