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清素!
是源清素的声音!
众人又是惊讶,又是狂喜,还有说不出的难以置信。
成功了,真的把【珊瑚魔蛾】——这只县级妖怪——变成了妖身!
源永德激动得身体都在颤抖。
‘源清素真的要成京都之主了!未来是真的!源氏成了皇族正统!’他用剩余的理智,在心狂呼,恨不得仰天长啸。
神林御子与姬宫十六夜对视一眼,同时笑起来。
“你真要答应他?”
“你做小。”
“想都别想。”
放下心之后,两人立马开始内战。
与欢呼的官方修行者相比,神道教面如死灰。
县级妖怪,【黄泉魔龙】活着的时候,也只是这个水准。
未来真的不可改变吗?源清素一定会天下无敌,称孤道寡吗?
“愣着做什么?!”早苗纱罗等组长,朝绝望的教徒们怒喝。
他们的脸色同样阴沉难看,但没有松开操纵魔龙钉的咒印。
教徒们回过神,急忙结印,发了疯般折磨巨龟。
巨龟呜呜怪啸,声音凄厉,让一些女性修行者,心里第一次对妖怪生出同情。
“何必这么麻烦,让我来帮你们。”天空又传来源清素的笑声。
“咚!”,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声音很大,像是世界的心脏。
心跳声之后,“天”开始飞速缩小,转眼间,众人已经能通过肉眼看见“天”的尽头。
猎妖舰披荆斩浪,终于在这时赶到战场。
糸见雪、出云巫女、水天宫巫女,还有数不清的、充当“船工”的修行者,站在颠簸的甲板上,遥遥观望。
山脉起伏的陆地,缓缓缩小,矗立在陆地上的山脉,也跟着缩小。
金柱、火柱、冰柱、土柱,四根支撑天空的柱子,慢慢消散。
场面恢弘而壮观,宛如神话故事。
巨龟越缩越小,慢慢的,只剩下神道教与妖怪头顶那一片。
被压在下面的官方修行者,被龟壳边缘的三色神光穿过时,心都抖了一下。
确认没事后,他们第一时间腾空,来到黑云翻滚的天空,像是从监狱里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神林御子与姬宫十六夜飞到【珊瑚魔蛾】身前。
与【珊瑚魔蛾】巨大的身形相比,两人小得像金色和火焰色的花骨朵。
“清素!”两人朝【珊瑚魔蛾】呼唤。
【珊瑚魔蛾】嗡嗡而笑,是源清素的笑声。
瑰丽如王冠的珊瑚角,三色神光喷涌,将两人卷落在珊瑚角内。
“两位夫人,看我大发神威!”源清素笑道。
神林御子没说什么,只有劫后余生的轻松与喜悦。
姬宫十六夜笑骂道:“谁是你夫人,还没结婚呢。”
胖子悠悠醒来,看见兔子、优花、鲤鱼、猴子、马脸,围在自己身边,木呆呆地仰望着远处。
“安全了?你们看什......”他长大嘴巴。
千米高的【珊瑚魔蛾】,祂矗立在海天之间,庞大、威严、俯视,就像天地间的神明。
端坐云端的黑色如来崩塌,于此同时,一轮金光璀璨的日晕,在【珊瑚魔蛾】身后浮现。
糸见沙耶加惊喜地看了眼源清素,带着九组六人飞向猎妖舰,落在甲板上。
“姐姐(沙耶加)!”糸见雪、羽生千歌小跑过来。
“有没有受伤?”留下来保护救援部的柳生三千子问。
糸见沙耶加摇摇头,不是没受伤,但能治好,没必要说出来。
她扭头看了眼出云巫女,想跟她说四组的人全死了,又顾忌周围全是人,没开口。
众人站在甲板上,望着【珊瑚魔蛾】。
被压在龟壳下的神道教,哪怕山脉变小,重量减轻,依然憋闷难受。
他们不得不再次立起一根“土柱”,将所有神器融进去,嘴里依然念着咒诀,逼迫巨龟翻身。
“清素君,”早苗纱罗尽力保持镇定,笑着说,“再交易一次怎么样?我把黑雷给你,你放我们离开。”
“你觉得我还缺黑雷吗?”【珊瑚魔蛾】驼着日晕,缓缓划过海面,贴近巨龟。
沿途的修行者,纷纷避让,哪怕知道那是源清素,依然不敢靠近这撼天动地的巨兽。
唯独北海道巫女,不避不让,反而径直飞冲过来,落在珊瑚角上。
源清素是想把她推开,又觉得太不给她面子了。
六出花帮了好多忙,如果不是她,神林御子她们不说,其余人大概已经死了。
“沙耶加,你也去啊。”羽生千歌低声催促。
糸见沙耶加苦笑一声,说:“这时候还是算了。”
她脸皮没那么厚,这么多人呢。
北海道巫女真厉害啊,北海道的人都这么厚脸皮吗?
神林御子和姬宫十六夜也有同样的疑惑,但她们没问出来,源清素的前车之鉴,说出来,六出花一定会要求她们对北海道道歉。
“你不缺,但全世界只有我会黑雷,一旦我死了,八神雷再也不可能集齐。”早苗纱罗娇笑说,声音有些颤抖。
“有些东西该消失了。”源清素说。
他瞥了眼变成妖怪们的四组成员,想起因为妖身咒,牺牲的许许多多的人,想起为了驾驭朱雀,反被烧死的父亲,想起为了力量与权力,抛弃一切的大御所。
从东京湾出来,不过半个月时间,他差点被冻死,与神林御子、姬宫十六夜生死相别,又和【珊瑚魔蛾】殊死争斗。
大海上的一切,让他重新思考自己。
他找到了挑战自己极限的目标——不仅要消灭妖怪,还要消灭修行者,直到他成为世界上最后一个修行者。
他要把这个世界,变成他说了算、法律说了算的世界。
早苗纱罗听了源清素的话,知道情况不妙,一边继续劝说,一边加快念咒。
巨龟翻腾,又掀翻几座山丘。
‘清素,’玉姬在脑海里说,‘你还不能完全控制小蛾,祂要收回三色神光了,快动手!’
以源清素的能力,也不过抢来五成的控制权,如果没有玉姬的十分之一,恐怕真的要死在器量之海。
依旧占据身体四成的【珊瑚魔蛾】,牢牢把控着三色神光这道根本咒。
玉姬话音一落,漂浮在巨龟边缘的三色神光,开始迅速变淡。
“神道教,千年的历史,该结束了!”
“不!”
【珊瑚魔蛾】巨翅一合,众人呼吸一窒,发丝乱舞。
直面飓风的神道教,想后退,想逃走,却被那团三色神光怒舞的飓风,死死钉在原地,半步也挪不开。
“啊!”惨叫声中,血肉直接脱骨,空荡荡的骨架,破布一般掉进海里。
谷</span>妖怪惊叫怪吼,发狂似地四下奔窜,攻击龟壳。
三色神光越来越弱,有攻击穿透神光,狠狠轰击在巨龟身上。
早苗纱罗等组长,顶着飓风,怒吼着操纵巨龟。
一声巨大的哀嚎,巨龟终于翻身。
天被掀翻了,缩小的山脉,一座接一座地滑落进海里,恢复成原本的大小,卷起迅猛的旋涡。
被旋涡吸引,小岛般的猎妖舰,不受控制地往前驶去。
“下锚!”天目一箇冲落在甲板上,高声指挥。
天目一族的族人,立马行动起来。
神道教终于重新看见真实的天空,此时此刻,算上组长,只剩下三十个人。
“走!”三组组长怒吼狂飙而去。
“源清素,我不会放过你!”早苗纱罗黑发披散,发出厉鬼般的嘶吼。
“追!”九州神主下令。
源永德、一条族长、平氏、羽黑歌仙等人,正要出手。
“看来,你们还是不信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啊。”笑音一落,【珊瑚魔蛾】的声音变得阴沉,“我说了结束,你们听不见吗?”
巨翅光子血液流动,汇聚在珊瑚角。
“喂,我们不会有事吧!”姬宫十六夜踢了踢越来越亮的珊瑚角。
“嘭——”
强光中,所有人不得不眼睛。
等她们睁开眼,当初在夜见岛发生的一幕,再次发生了。
以【珊瑚魔蛾】为中心的半圆,眼前的海水,消失得无影无踪,腐臭的海底暴露在干净无垠的夜空下。
刚才掉落的几座山脉,有的倾斜,有的翻倒,几何积木似的堆叠在那儿。
以早苗纱罗为首的神道教、四组成员变成的妖怪,随着海水一起蒸发了。
众人无言地望着这毁天灭地的一击。
他们难以想象,当初的宫城县,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族长!走锚了!船要被吸进去了!”短暂的停顿后,猎妖舰朝暴露出来的海底驶去。
用妖怪残骸锻造的二十条船锚,都抵抗不了这股强大的吸力。
歌仙们纷纷俯冲而下,帮忙拉拽,或者顶在船头,将船顶住。
【珊瑚魔蛾】身体内的神明之气,消耗一空。
‘太用力了。’玉姬在身体里抱怨,‘没有小蛾配合,补充神明之气很麻烦,自己恢复又慢。’
巨大的【珊瑚魔蛾】,塌陷成三色神光,汇聚一道挺拔的身影。
正拉住一根船锚的天目一箇,放声大喊:“筑紫王万岁!本州神主万岁!”
众人腾出一条手臂,举臂高喊:“筑紫王万岁!本州神主万岁!”
海浪轰鸣,欢呼声此起彼伏。
源清素乘风徐徐而下,他看见天边的滚滚海水,如千军万马厮杀而来,看见璀璨的银河,满天闪烁。
耳边,姬宫十六夜正对六出花说:“......你看了?三种颜色,血色、黑色、金色,没有你的白色,这里没你的位置。”
“底色是白色。”
“哪来的底色?!”
“有啊,你没看见而已。”
终于结束了。
◇
猎妖舰大殿,灯火辉煌,璀璨闪耀,恍如塞满了一殿的珠子。
数不清的美食,鼓乐歌声,觥筹交错,仙乐飘飘。
“收服珊瑚魔蛾,铲除神道教,古今未有之壮举,伟大的筑紫王!”一名歌仙醉醺醺地高声说。
“伟大的是神巫。”源清素笑着说。
“您太谦虚了,神巫也不及您的风采。”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开口。
源清素看了眼神林御子,神林御子笑着说不话。
他无可奈何,对众人说:“既然你们这么说,就当是我伟大吧。”
“为筑紫王干杯!”
“干杯!”
酒宴酣畅,比起出发时,更多的人上台表演,连柳生三千子这样的歌仙,都弹奏了一首琵琶曲。
所有人都清楚地感觉到,属于源清素的时代来了。
六出花还在和姬宫十六夜争吵。
“清素的脸很白,一定特别喜欢我。”
姬宫十六夜端着酒杯,嗤笑一声,讥讽道:“北海道人都这么乐观?”
“是啊。”六出花点头。
神林御子打量源清素,他的脸色是比之前苍白。
“怎么了?”她轻声问。
“没事。”源清素笑着说,“珊瑚魔蛾还没彻底收服,以后就好了。”
“和你未来的脸色很像,”姬宫十六夜也观察他,“会不会一直到老死,都没收服?”
“一头县级妖怪,不至于吧。”源清素摸摸自己的脸。
未来的自己脸色确实有些苍白,但那条世界线,是神林御子与【珊瑚魔蛾】融合,难道未来的自己,融合了其他妖怪?
什么妖怪?能牵制那个时候的自己的精力。
木花开耶姬?永生玉扇?还是阿寒?
还是说,只是因为死了,所以脸色苍白?
“‘一头县级妖怪,不至于吧。’”姬宫十六夜模仿他的语气,随即笑骂道,“差点让我们生离死别,现在就瞧不起了。”
“人不能没有自信,但不能狂妄,你怎么总是不听?”神林御子也教训他。
“我知道啦,”源清素笑着说,“这次出海,我学乖了,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不会再冲在前面,会好好活着。”
‘没错,你死了我也死了。’玉姬点头。
源清素笑容一滞,想起还有这么个累赘。
“御子,”他对神林御子说,“等我彻底掌握珊瑚魔蛾,把祂给你怎么样?”
“不要。”神林御子想也不想地回绝了,“我一直觉得,变成妖怪非常丑,你能忍受我也很惊讶。”
“......”
“我觉得很好看啊。”姬宫十六夜有不同意见,“骑着多帅啊。”
“......喝酒。”源清素举起杯子。
神林御子和姬宫十六夜笑了,举起杯子。
北海道巫女放下筷子,端起酒杯,姬宫十六夜白了她一眼。
源清素笑了起来,将酒杯递到嘴边,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