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假期放到年初六,陆执在家昏天黑地睡了两天后,出门给自己找了个事儿做。
大年初二晚上的午夜十二点,陆执骑着从江阵那儿借的小破自行车,一人晃晃悠悠走过空无一人的街道,最后停在了某一蔬菜批发市场的大院门口。
陆执来的不算晚,但院内却已经有好几辆货车到站。
两盏巨大的镁光灯挂的极高,把午夜里的院子照的透亮。
裹着军绿大衣的门卫抱着保温杯,给陆执指了个地儿:“自行车停那边。”
“哎。”陆执应了声,把车子推过去,弯腰落了锁。
“大爷过年好,我是来搬货的,想问一下孙家的车在哪啊?”
大爷看了看院门,给陆执指了个方向:“老孙家的地儿就在那,他家的车还没来呢!”
陆执走到空着的地方,等了一会儿也没车来,便好奇地在院里逛了一圈。
午夜的时间,批发市场才刚开市,不算忙碌。
各家老板都在相互寒暄,问侯着过年好。
小小的院子里,蔬菜水果一应俱全,并且价格都比市场价低了几块。
陆执的工作就是把车上的蔬菜搬下一半,供菜贩挑选完毕后再跟车一起把剩下的蔬菜送去各大饭店。
春节期间新鲜蔬菜供不应求,陆执忙一个上午,能赚六百块钱。
等了没一会儿,孙家的货车就过来了。
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打开车门,从驾驶室跳下来。
他嘴上叼着烟,从怀里也摸了根递过去:“小陆是吧?来这么早啊?”
陆执接过烟,别在耳后:“谢谢孙叔,我忙完再抽吧。”
孙叔听后大笑道:“那可早着呢!吃饭了吗?一会儿忙起来可没时间等你吃饭。”
“吃了。”陆执抬头看了看货车,“江哥都交代过我了。”
孙叔过年缺人手,就打上了自己老朋友江阵的主意,酒吧过年放假,肯定不少闲人。
然而他没想到是,江阵竟然介绍了个未成年来。
“哎呀不行,这活小孩儿哪能干得下来?”孙叔连连拒绝,“你找不着人就自己来吧,我给你涨两百。”
“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谁大过年的给你搬菜去?!”江阵大骂,“这小子厉害得很,一个顶我两个,他要干不下来你别给他钱就行。”
孙叔心里的鼓打了几天,见到陆执的时候直喊完蛋。
瘦瘦高高一小伙,哪能累上一天?
孙叔把口中烟头吐掉,脚踩在货车边缘,抬手去解车上麻绳:“老江介绍的人我虽然放心,但是先说好哈,这活累人,你个小孩儿坚持不到最后可一分钱都没有。”
丑话讲在前头,以免小子最后跟他耍赖皮。
陆执撸起袖子,上去帮忙:“好。”
货车停在了院内靠后些的地方,他只要把菜搬到前面的空地上扔着就行。
两人穿上印着“海天酱油”黄字的深蓝色大罩褂,开始干活。
“今天土豆运的多。”孙叔站在车下卸出一大筐土豆出来,“土豆框大,别一个人傻抬,等会还有个人要来,你和他一起弄。”
陆执点头,挑了小袋的豆角以及重量轻的生菜先搬。
蔬菜新鲜,还挂着露水。
虽然不是很重,但在深冬的夜里有些冻手。
等陆执搬下不少后,另一个人才姗姗来迟。
也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
“姓裴。”孙叔介绍道。
正抱着一大袋蘑菇的陆执点头示意:“裴叔好。”
孙叔老婆坐在破旧的小桌前把算盘打得噼啪作响:“老裴啊,都快两点了哎。”
老裴穿着罩褂,笑着赔不是:“昨天过年喝多了嘛。”
他踏上木梯,钻进车棚,看着一筐筐堆起的土豆,挑了一个冬瓜扛在肩上。
下车的时候正巧遇见去而复发的陆执,于是笑道:“小子怪会偷懒,搬只会搬轻的。”
陆执脚步顿了一顿,轻叹一声后独自搬起了一筐土豆下去。
两点之后,就有各地的菜贩子或拖着平板车,或骑着三轮车前来批发蔬菜。
老板娘耳朵后面,头发里插了好几根圆珠笔,手上拿了本练习簿,在破柜子面前指点江山。
“今天的芹菜可新鲜了,看着上面还有露水呢!”
“您看看这土豆,看看这泥,好不好嘛您自己说!”
“四块五的进价,赚您几毛钱。”
“哎啦哎啦,太低了不卖不卖。”
陆执听着自己家老板娘的大嗓门,感叹果然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同样牛逼的女人。
胳膊突然被人一扯,陆执扭头,见孙叔指了指后面的平方:“屋里有热茶,喝口水再搬。”
忙活了几个小时,陆执正好也有些口渴,他抹了把自己额上的汗,和孙叔一起走进屋子。
“小子挺有劲,一筐土豆一人搬得动。”孙叔笑道。
陆执端着一次性的塑料水杯,吹了几吹才喝下一口:“还行。”
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又接着出去干活。
将近四点,外面批发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不少饭店里来的大客户,直接钻进了车棚里选菜。
陆执高强度的运动了四个多小时,现在坐在凳子上锤着自己的手臂肩膀。
他本想着搬菜而已,能有多累;结果搬菜的确不累,但搬四五个小时,一车又一车的蔬菜,那可太累了。
再加上还有个耍滑头爱偷懒的队友。
“小子这就不行啦?”老裴笑着打趣道。
陆执没打算理他。
“人家孩子休息不给啦!?”老板娘在一旁帮他怼了回去。
老裴干笑一声,走开了。
“别搭理他。”老板娘低头算着账本,似乎在喝水陆执讲话,“要不是缺人老娘早让他滚蛋了。”
陆执:“……”
四点朝后,是批发市场最热闹的时间,外面的人越来越多,蔬菜总是卖的很快。
陆执从原本只要把菜搬到地上,现在开始直接往买家的车上搬。
五点,菜市场开市,批发市场的人流量这才逐渐减少几分。
陆执一身淋漓大汗,重重呼出的热气迎面而来,又很快散去。
累死了,还有多久结束啊。
直到八点半左右,天已经大亮。
陆执累到直接坐在地上,垂下脑袋埋在自己双膝中央。
老裴只搬早上的货,不跟车,于是拿了钱先走一步。
陆执脱了罩褂,看着老板娘拿着扫帚把自家地盘打扫干净后,又跟着孙叔上了车。
还要去给饭店送菜。
“小子果然厉害啊。”孙叔笑嘻嘻道,“要不跟着我干批发吧?”
陆执摇摇头:“我还要念书。”
这个劳动强度,一年干下来不知道扛不扛得住。
“念书?在哪念呢?”孙叔问。
“一中。”陆执道。
孙叔诧异道:“哟,省重点?你在几班啊?!”
陆执:“……一班。”
“哎哟!”孙叔差点没从座位上跳起来,“一班的!?哎哟!”
他本来还以为陆执只是一个辍学在酒吧里打工的小混混。
结果没想到人家不仅吃得了苦,成绩还那么好。
小学都没念完的孙叔对成绩好的孩子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佩服感,于是在工作结束后多给了陆执两百块。
“回去好好看书,别把学习落下了。”
陆执:“……谢谢孙叔。”
与孙叔分开已经快到中午十二点,陆执在路边的小馆随便吃了午饭后便坐车回家了。
隔壁的光头还在孜孜不倦的打炮,陆执听着女人的尖叫心烦气躁,一脚踹在铁门上,这才让噪音停了下来。
陆执走到自己房门前,低头掏钥匙的时候发现铁门竟然是开着的。
他诧异拉开铁门,结果木门也没关上。
家里遭贼了!
陆执抄起门边的扫帚,大力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空无一人。
桌椅板凳七零八散地倒在地上,锅碗瓢盆堆在一起,灶台上还放着半袋饺子。
床上的被子落了一半在地上,枕头被剥下枕套扔在床角。
衣柜也是被翻了个乱七八糟,横杆上挂着的冬衣少了几套。
陆执快步走到阳台,发现晾衣绳上只剩下了一根光秃秃的衣架。
那是阮甜甜给他织的围巾,陆执都舍不得戴。
他昨天看太阳不错,特地拿出来晒了晒。
如果只是普通的遭贼,门都撬开了,不会只偷这点东西。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陆康富。
陆执双手紧握成拳,极度疲惫的身体有些不自然的发抖。
好在他比较警惕,从不在家里放现金
现金!
陆执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猛地转身大步走到床边,一把掀起被子。
他放在枕头下面的红包没了。
那个阮甜甜妈妈给他的、印着“平安吉祥”的红包没了。
陆执腿一软,跪在了床边。
他的手紧紧抓住凌乱的被单,手背骨骼青筋一同暴起。
像是被拿住了命脉一般,陆执的大脑有点一瞬间的空白。
他甚至天真地存了一份侥幸,僵硬着身体掀开垫被,弯腰在床下仔细寻找。
没有,都没有。
陆执紧咬牙关,颤抖的手在自己的脸上狠狠搓了几下。
他盯着一处,调整好自己的呼吸,掏出手机给陆康富打了一通电话。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陆执声音阴沉发颤。
“你这个小畜生,找人抓你老子?”陆康富大骂道,“姓王的人是不是你叫的!?”
“我给你钱。”陆执像是脱了力一般,跪坐下地上,“你不要动那个红包,我可以给你钱。”八壹中文網
作者有话要说:大年初三,甜甜正在走亲戚收压岁钱,晚上还被贺良玉亲了一口。
是不是感觉陆执更惨了…
不用担心,今天晚点还有第二更,保证甜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