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列斯峡谷。 当地人更习惯称它为干涸大裂谷。 河道般错综的峡谷里常年有狂风吹过,附近几十里没有水源与绿洲,另一端被狭长的沙漠走廊包围。 午后,一块矮岩石上,陆离眺望远方。 这里的地形让他想到地狱。 横亘前方的峡谷间存在一些天然桥梁。它们饱受风吹日晒,足够结实——起码不会因一个人的重量垮塌。 一些峡谷形如孤岛,一些峡谷是死路,没有搭往其他“岛屿”的桥梁。陆离不得不每踏上一座“岛屿”就像周围眺望,寻找连接更深处的路。 但在踏上最后一座“岛屿”前,谁也无法确定前面是通往沙漠长廊的桥梁还是功亏一篑的死路。 狂风在峡谷底部刮过,带起尖锐而清晰的呼啸呜咽声。 降神之绳仍在影响自己。 陆离隐约能意识到。 比起横穿大峡谷与沙漠到达寂静之时本体所在绿洲,前往沿海港口,从那里租船直接从河道过去更加简单快捷。 但显然,穿越重重险境,经历磨难,最后来到寂静之时面前更富有史诗感。 但意识到不代表会抗拒。 降神之绳施加的仪式不是强制性,而是合理化。 缺乏食物后选择外出搜刮物资的合理。 亲人被杀死后想要手刃仇人的合理。 簌簌—— 岩土桥梁随陆离踏上落下沙石,浮现裂纹。 陆离加快步伐,在裂痕更快蔓延前通过桥梁。 几乎是刚刚踏上“岛屿”时,身后桥梁坍塌,砸入几十米深的峡谷底部。 升腾的灰尘被狂风吹走,陆离挪开视线,继续观察前方。 降神之绳的仪式让陆离化作悲剧,但同时也保护着他向着结局前进。 无论是以英雄为结局还是悲情为结局。 三小时后,陆离踏上包围峡谷的沙漠走廊。 他在随时可能被困孤岛的圣列斯峡谷里,找到了仅有的正确路线。 延绵的黄沙形成丘陵,峡谷与沙漠的边缘几乎融为一体,类似戈壁。 北方吹来的风带领沙砾,从世界背脊山脉脚下向南方海岸迁徙。 陆离展开羊皮纸地图。绘制的地图里,沙漠长廊宽度只有二十里,穿过沙漠,将是陆离的最终目的地,一片平坦的旧河道平原。 寂静之时本体就在那里。 离天黑还有两个小时,勉强足够陆离横穿长廊。 陆离取出一捆细绳,绑紧裤腿,拉上斗篷遮挡风沙,迈步走入沙漠中。 空中弥漫的云翳让沙漠变得容易通行,风沙掩盖了他身后的足迹,但指南针为陆离指明前进的道路。 期间寂静之时来临,怀中恶灵广播响起钟声,这未能阻止陆离的脚步。 两小时后,陆离抵达沙漠长廊的边缘,坚硬大地取代了柔软沙砾。 前方荒野,一座村庄浮现在地平线上。 羊皮纸地图上,那是一座叫灯火村的村庄。 陆离停在小镇两里外,凝视片刻明显有人居住的村庄,捏碎石质徽章唤来商人。 “安娜……”微微停顿,陆离改口说:“新的恶灵出现了吗?”
“七小时前它袭击了克安德京典城的副城主,三小时前它袭击了一位男爵,一小时前她袭击了附近区域的一位议员。”
“都是贵族阶级?”
斗篷阴影下,陆离的眉头皱起。 “嗯。”
安娜并不对贵族报以仇恨。 陆离也不认为安娜这么做是因为仇恨。 也许只是巧合…… 安娜远在主眷大陆。略微思考,陆离迈步走向远处村庄。 这座村庄有些不对。 意识到这点时,陆离已经被周围村民们发现。异样目光盯来,窃窃私语。 “看呐……他好奇怪……” “真可怜,他是畸形吗……” “也许是怪物……” 本地村民们议论着这位不速之客。 他们生长着纤细修长的脖颈,长度几乎与手臂相当。这让他们身高全部超过两米。交谈时脖颈伸长,两颗头颅凑在一起,边低语边居高临下地注视陆离。 陆离看到一对恋人,他们拥有更细长的脖颈,缠绕在一起深情接吻。 还有坐在门前休息的村民,脖颈像蛇一般盘起,臃肿地顶着一颗脑袋。 陆离与他们格格不入。 这时或许该加快步伐离开村庄。但天快黑了,怪异之雾将至,平坦荒野里也没有能栖息一夜的避难点。 留在村庄似乎更安全一些。 只是陆离不确定这是自己的想法,还是降神之绳施加的仪式在起作用。 尽管外形吊诡的村民们非议陆离的身体,但仍相对友善地为他空出一间房屋。 “奇怪的外乡人”吸引来村民,他们聚在木屋外,窗外挤满细长脖颈顶着的窥探面孔,诡异而恐怖。 嘭嘭—— 敲门声响起,房门推开,一颗头颅探进房屋,后面连接着脖颈。 村长将一盆淤泥般的恶臭粘液端上餐桌,脖颈弯曲,连着头颅低垂下,与陆离平视:“客人,请享用。”
“是什么。”
陆离望向木盆。石块般的果实在淤泥里沉浮。 “本地的淤泥果,会治疗你的病症。”
陆离微微抬眸:“我的病症?”
这让他联想到降神之绳的仪式,但并不是。 “是的,你的畸形身躯只有淤泥果能治疗……” 这只是让陆离变得和村民一样的怪异果实。 “我不需要。”
陆离说道。 村长垂下的脑袋凑近一些陆离,眼睛眯起,带着一丝胁迫:“这是村里对外乡人的习俗。”
陆离探手入怀,将一把通灵枪放在木盆旁,平静回答:“这是我对不想做的事的习俗。”
村长缩回头颅,居高临下俯瞰陆离,语气变得冷硬:“我们不会强迫他人……你可以逗留一些,天亮后必须离开,以及记得——” 高度让头颅附带一抹压迫感。 “天黑后不要出门,也不要往外看。”
村长带着木盆离开,陆离在他离开后挂上门闩。 窗外的村民面孔带着厌恶与怨恨,逐渐退去。一些不甘地年轻人用额头轻轻撞击玻璃,发泄不满。 天色越来越暗,傍晚到来。 陆离点燃油灯,拉起窗帘遮住街道外的景象。 希望一夜能安然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