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染墨水的羽毛笔被一只手掌握住,在纸上停顿。 “陆离先生?”
医生抬头,示意坐在对面的黑发男人。 窗外一片朦胧,灰蒙蒙的雾霭弥漫着。记忆中这一幕似乎发生过…… “陆离先生?”
恍如隔世的陆离因呼唤稍微清醒:“我是一名侦探。”
医生眉毛微蹙,放下病历表,叹了口气:“我刚才问的是……最近病人少了很多。”
“确实。”
从精神疾病般的怔然中醒来的陆离恢复理智。 “所以你有什么头绪吗?”
陆离公式化回答:“我很高兴他们能康复出院。”
“嗯……”医生不置可否地沉吟,“这几天护士一直在向我告你状……她说你最近一直在每个病房游逛。”
“那位护士似乎对我有些成见。”
医生注视着那双没有一丝波澜的黑色眼眸:“所以她说的是真的?”
“我不能把自己关在病房。作为一个病人,适当散心有助恢复,而且我一直在遵守病院的规章制度。”
医生忽略陆离的辩解,继续话题:“护士告诉我,那些病人的出院也和你有关。”
“你相信吗?”
陆离似乎感到奇怪,微微歪头,“我只是病人。病人们治愈是因为你的治疗而不是我。”
医生脸上浮现笑容,很快刻意收敛:“但是有些病人的确是在和你接触后就出院了。”
“我不知道。不过我以为作为医生,看到病人康复你会感到高兴。”
“咳……我当然为他们高兴。”
医生用咳嗽掩盖尴尬,继续问道:“那偷病患名单是怎么回事?”
“护士长可以为我作证,我只是看到病人名单掉在地上把它捡起来。”
“从情理上我站在你这边。不过……”医生上身前倾,提醒陆离,“你知道吗,三楼已经腾出空房间了。”
短暂沉默,陆离说:“我接下来会避免和护士产生摩擦的……” 不过陆离已经并不抵触被送到三楼。他有夜晚行动的手电,以及二楼近半的病人已经被自己送走了。 “你很聪明。”
医生夹住插在墨水瓶里的羽毛笔,重新拿起病历表,为这次诊前交谈收尾,“你已经住院了……两个星期,感觉好些了吗?”
“我感觉自己正在恢复。”
实际上陆离没有任何接受治疗的记忆,也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但这座疯人院让他不想过久逗留,哪怕这里真的在治疗他—— 然后陆离没有征兆的浮现一些病人抗拒医生的画面……自己此刻是不是也与他们一样呢? 突然,医生问道:“还能再看到大雾吗?”
“不会。今天正好是我最喜欢的雨天。”
陆离平静地回答。 接下来的一些问题陆离回答的尽可能模糊——因为他什么也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就是不会被医生认为可以出院——但也不会认定加重。 叩叩叩—— 突然地敲门声让问诊暂停。 “请进。”
办公室房门推开,护士抱着大姐头出现在门外。 “怎么提前了?”
医生疑惑问道。 “是您超时了。”
“好吧,那么今天到此为止吧陆离先生。”
医生合上病历表,在护士将大姐头抱在沙发上后温和地说:“可怜的孩子,多么让人心疼……拥有一双如此澄澈的咖啡色眼睛,却看不清东西。”
陆离看着大姐头,没法说它没有眼睛。 “我们一样。”
大姐头才不管说话的是谁,毫不客气地辱骂道,“我看不见东西,你也看不见现在你老婆在和奸夫上床。”
“呃……” “我先离开了。”
陆离说。 大姐头的注意落在他身上:“别他妈忘记你他妈答应我的他妈的承诺!”
“别在意,她患有抽动秽语综合征。”
医生解释说。 “是啊是啊,奸夫一边在你老婆身上抽动一边秽语。”
这时快要走出脏话浓度急剧提升的办公室的陆离忽然停下:“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请讲。”
医生一副得救的庆放松模样连忙说道。 “为什么护士好像很讨厌我?”
“我也不知呃……医护人员都很专业,她们不会讨厌任何一名病人。”
公式化的回答不是陆离想要的答案。陆离不再停留,并好心帮医生关上房门。 陆离跟着护士回到二楼,说道:“你都听见了?”
护士忽视陆离,径直迈上三楼的台阶。 回到熟悉环境的陆离呼出浊气,准备先去阿当芙娅那里,意外看见203病房的门开着。 【203:溺亡者残念;石头魔;斯拉夫太太】 显而易见,解决偷窃时间的溺亡者残念的优先度更高。而且203病房还有两名病人尚未接触。 至于溺亡者残念再袭击自己…… “护士长?”
“怎么了孩子?”
护士站帷幔后传出粗重的询问。 “只是看您在不在。”
有了靠山的陆离径直步入203病房。而在陆离出现之后,溺亡者残念在病床上畏缩成一团,仿佛陆离才是那个袭击者。 余光观察另外两名病人,一只覆盖着肌肉般的石块,陆离当门卫时曾见过它的幻影,一只如狼人肌肉虬结,体毛旺盛,套着碎花长裙。 “撕坏它衣服的是你?”
粗粝嗓音响起。 现在是白天,护士长就在外面,陆离无所畏惧地直视石头人:“你们是同伙?”
石头人憨厚地摆手:“我不是想为它打抱不平。只是它回来后就一直在哭,哭的我心烦……” 陆离视线略过“哭泣”的蜷缩着的溺亡者残念,看向另一个病人——从他进来开始她……它就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需要帮助吗?”
陆离先问石头人。 “帮助?我?”
石头人动着石头脑袋,抬起石头手指发出石头摩擦声,指向溺亡者残念:“能不能让它别哭了。”
陆离依然略过溺亡者残念,看向斯拉夫太太。壮入棕熊的妇女嘴角流淌着水渍。 “你饿了?”
“只是看到你流口水。”
斯拉夫太太肥肉间的眼睛不含掩饰着贪婪:“你有女朋友——” “有。”
陆离没有任何关于“女朋友”的记忆,但这个时候,他必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