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砚桐的呼吸绵长,环绕在池京禧的耳畔。
他站了好一会儿,闻砚桐忽而动了,说道,“我要下去。”
池京禧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将她放了下来。闻砚桐脚步虚浮,晃了两下,他连忙回身将她扶住。
闻砚桐这会儿胆子比较大,突然伸出两只手捧住了池京禧的脸,慢慢凑上前,问道,“小侯爷是吗?”
池京禧定定的看着她,墨染的双眸翻起汹涌的情意。
闻砚桐等了等,没听见他出声,还以为是他声音太小,于是侧着耳朵凑到他嘴边,嘟囔着,“说什么?没听见。”
池京禧抬手摸了摸她的耳朵。耳骨很软,一捏就红一大片。
闻砚桐没等到他回答,有些不开心,“你怎么不说话。”
池京禧笑着低声问,“你想要我说什么?”
“说你也是。”闻砚桐道。
池京禧看着她的眼睛停了停,忽而认真道,“那你凑近点,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闻砚桐依言向他靠近,甚至踮起了脚尖,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池京禧见她努力凑近的模样,用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将一个轻轻的吻落下,汲取唇齿间仍有残留的玫瑰芬芳。
闻砚桐的呼吸一下子重了,无力的仰着头,手下意识的抓住池京禧的手腕,一下子沉溺其中。
像一个令她脸红心跳的梦境一样,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实。
一盏茶的工夫后,池京禧敲开了闻宅大门,将晕晕乎乎的闻砚桐送了回去。
池京禧最后还是没有说,但是心意闻砚桐却已经听见了。
第二日醒来时,她在床榻上坐了好久,回忆昨晚的一切,一时还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假。
她慢吞吞的爬起来,穿好衣裳洗漱完之后,闻衾那边的下人就过来了。
说是闻衾要去参加赈灾拍卖,问闻砚桐要不要一同前去。
闻衾乞讨起家,虽然现在是腰缠万贯,但到底是个没什么规矩的粗人,从来不会将闻砚桐锁在深闺,他只有这一个女儿,比起招赘把家产都给一个外人,倒不如教会女儿做生意。
闻砚桐听后想了想,欣然答应了,换了件颜色素雅的衣裳,然后同闻衾出门。
过年那会儿绍京迎来了暴雪,朝歌出于绍京的温暖地带暴雪都封路几日,更别说那些极寒地带的人了。
有些地方暴雪冻死不少人,庄稼也无法播种,皇帝便下令好些个富裕都城里的官员从家里拿出东西来拍卖,卖出的银两全做赈灾款。
上回赈灾闻衾就是疯狂买了数个破铜烂铁,捐出了巨款,才让侯爷有了印象。
拍卖的地方就位于长安城的中心街道里,一座名唤天巧阁的楼里。天巧阁专门制作各种机关巧物,大到各种杀手的暗器或是战场上的武器,小到孩子的益智玩具。
天巧阁足足有三层高,屋顶呈暗色的朱红,远远看去一眼就能找到,在长安城高低错落的辉煌楼阁中也十分显眼。
长安的富商云集,南来的北往的,只要碰上了这场活动,就必然会前往天巧阁参加。于是这条路就被封锁了,行人不得入内,一辆辆马车并排停在路中,各有不同。
闻衾作为长安有名的富商,行事却是相当低调的。马车里虽是一应俱全,但是从外面看却有些简朴了,不像有些马车贴金装银的。
闻衾把闻砚桐带进天巧阁时,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其中不乏长安城里各种大小官。闻衾与那些戴官帽的人倒没什么联系,但是长安城内的富商他几乎都有过生意来往,所以从一进门开始就跟不同的人打招呼。
闻砚桐就跟在他后面,时不时被夸奖一番,她也就用恰到好处的微笑和点头应付。
这场拍卖三层楼同时进行,顶楼都是一些昂贵物件,一件东西能卖到普通人家几年的花销,二楼一楼则次之。
闻衾这种级别的,自然是一进门就奔着三楼去的,由于去年的洪灾他以捐款狂甩第二名几条街的银钱夺得榜首,所以凡是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会来与他装熟攀谈两句。
可怜闻衾杵着拐,走路时十分滑稽,还要笑着应对各种人的套近乎。闻砚桐站在一旁忍不住想笑。
不过闻衾在生意场上倒显出高深莫测的模样了,对于旁人的冷嘲热讽还是暗示交易,他都表现得八面玲珑,处理的十分得当。
一番寒暄终于在开场的时候落下帷幕,天巧阁陆续推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来,起初的时候叫卖的人并不多,直到越来越往后,拿出的东西就有些上档次了。
闻砚桐觉得有些无聊了,靠着软垫有些昏昏欲睡,直到天巧阁拿出了一幅画。
那副画正是闻砚桐在船上十分心动的人物画,画得是栩栩如生的少年池京禧。她当即就激动了,拍了拍闻衾的手道,轻声道,“爹,这幅画能不能买下来?”
闻衾也有些犯瞌睡,被她一拍当下清醒,往台上看去时讶异道,“这不是小侯爷吗?”
闻砚桐点头,“看这画画的多好啊!”
闻衾也道,“着实不错,这幅画要买下来。”
不过他看中画倒不是因为画的好,而是因为这画上的人。试问长安城里哪个富商不想巴结侯府呢?
于是这幅画在短短几句话的工夫,就被抬到了一个十分昂贵的价格。出价的人渐渐少了,闻衾见状才举牌。
财大气粗的闻衾一出手,几乎就没人跟着抢了,最后闻衾以一个高得离谱的价格拿下了那副画。虽然闻砚桐知道闻衾有钱,但着实没想到他会那么挥霍。
后来的拍卖,只要是他看上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拍下来,于是又荣登了榜首。
这次赈灾活动较大,长安部分地区是由侯爷主掌的,拍卖结束时,闻衾正打算抱着东西回家时,就被池述的随从拦出了,说是侯爷有请一同用饭。
闻衾竟然有些紧张,他跟着到了离天巧阁不远的长安酒楼,被带进了寂静的雅间里。
一推门进去,就见池述坐在上位,正含笑说着什么。而一旁则坐着雾蓝衣袍的池京禧。
池京禧的神色虽是平静,但是一双漂亮的眼睛能透露些许不耐烦,看得出这场饭局是池述要求他来的。
但是闻砚桐露头进去跟他对视的一刹那,那双眼睛里的所有不耐瞬间融化了,好似添了一抹春日里的暖阳一般。
闻砚桐悄悄的勾了嘴角,不敢明目张胆的对池京禧笑,老老实实的跟在闻衾的身后上前,对池述行礼。
池述相当随和,免了父女俩的礼节之后,就让闻衾坐。闻衾十分拘谨,把拐给了下人,落座的时候险些摔个屁股墩儿。
他在长安城经商那么多年,还是头一次与侯爷见面,更别提坐在侯爷对面与他一同吃饭了。闻砚桐理解他的心情,想当初她头一次跟池京禧同桌吃饭的时候,哪怕当时桌上还有一大群人,她仍觉得紧张。
刚一落座,池述便道,“冒昧请闻兄来,闻兄不会感到不便吧?”
闻衾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侯爷有请,闻某怎敢有不便。”
池述笑道,“看你这话说的。今日请闻兄来,是酬谢闻兄赈灾济世之心,千万别因礼节失了情分。”
闻衾道,“不敢不敢,闻某只是尽些微薄之力而已。”
闻砚桐听着想笑,只好把视线转移到池京禧的身上。隔着一张方桌,池京禧坐得端正有礼,眼中全是缱绻的笑意,对上闻砚桐的视线时,更是有一份热烈藏在其中。
这样的目光看久了,是会露馅的,闻砚桐只好低下头,佯装看不见。
池京禧也垂眸,抬手倒了一杯热茶,他胳膊长,一推就将茶杯推到了闻砚桐面前,稳稳当当。
闻砚桐有些惊诧,下意识抬头看了池京禧一眼,余光却看见池述也十分意外的朝这里看,便立马伸手握住茶杯,低低道,“多谢小侯爷。”
池京禧温声道,“外面天寒,先喝口热茶驱寒。”
池述笑道,“你何时这般体贴了?”
池京禧道,“想到便做了。”
池述笑了笑,命人给闻衾也倒了被热茶,说道,“我这儿子向来排外,在陌生人面前很是拘谨,少见他如此主动。”
闻衾道,“小侯爷在朝歌对爱女多有照拂,闻某感谢不尽,今日正好有机会向小侯爷道谢。”
池京禧对待闻衾极其温和,“倒不必,令爱才是教会了我许多东西的人。”
闻砚桐想起当初池京禧一对上她就龇牙咧嘴的模样,知道池述说的没错,池京禧对不熟悉的人耐心极少。这次闻衾算是沾了她的光。
想着她就忍不住笑起来,说道,“小侯爷确实帮了我许多,我一直在想着如何有机会报答呢。”
池述看了看池京禧,又看了看闻砚桐,笑着道,“昨日见了这位小姑娘,得知年龄二八,应到了婚配订亲的年龄,正好京禧今年也冠字,若是小姑娘想报答,不如进了我池家的门如何?”
“啊?”闻衾傻眼。
闻砚桐在心里喊了一大声卧槽!
池述这一记直球把她打得鼻血横流,晕头转向。
这不大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池京禧的小小日记
瑞兴二十四年,三月二十九:
我今日才发现,我爹真的是爱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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