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人归骂人,最终林夕梦还是出了二十两银子。
怎么说,有时候人还是不能太突出。
当晚,林夕梦痛心疾首得堪比行尸走肉,那可是二十两银子,整整一个月的月例。
机械地磕头,说吉祥话,木纳地敬茶行礼。
见林夕梦如此失魂落魄,同座上首的谢辰瑜难得勾起一丝笑,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终于随大流地敬茶磕头结束,林夕梦回到竹萧院就下令紧闭大门。
“主子,您就是不闭门也没人来”
林夕梦无心开玩笑,哭丧着脸。
“我得多久才能攒够二十两”
青青哭笑不得。
“瞧您那点出息,明天王妃还有赏的”
“也是”
林夕梦琢磨着,这王家如日中天,出手总不会太寒酸。
她安心钻到被窝舒服翻了个身,美美入睡。
不是她没出息,只是保命要紧。
与王氏杠上,她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紫荆也哭笑不得。
“主子也太没心没肺,今晚这后院,大约只有主子睡得着了”
——
洞房花烛夜自是春宵一刻。
第二天、第三天、第十五天,新王妃专房独宠,另后院所有女人黯然失色。
直至五月端午,楚王才又去了宋良娣的院子。
饥渴难耐的宋良娣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楚王,使出浑身解数讨好。
又是哭诉相思之苦,又是期期艾艾说不求独占宠爱,只求在王爷心里有一席之地。
次日早上,温柔小意替主子爷穿戴好衣裳,宋良娣从背后环抱住谢辰瑜。
侧脸贴在男人后背。
“不知下回见到殿下是何年何月,妾身不敢与王妃争宠,只求殿下略施雨露便心满意足”
谢辰瑜拉开她的手转身,笑得敷衍。
“你是本王的良娣,怎么说也不会让你失宠,这些日子委屈你了,赵海”
谢辰瑜唤赵海过来开库房,给宋良娣拿了一对水头十足的翡翠镯子,玉质细腻油润,价值不菲。
“多谢王爷”
宋良娣喜极而泣,立刻戴上坐看右看,大有苦尽甘来熬出头之感。
谢辰瑜满意看着她,转身大步离开。
之后整个五月。
王妃为首,宋良娣其次,崔良人和刘良人差不多,几个侍妾也有赏赐,唯独林夕梦什么都没。
王湘君冷眼旁观了快一个月,皱眉问成嬷嬷。
“不是说林氏长得好最得宠?”
“传言总是夸张了些,她不过一个罪臣之女,有副好皮囊,实际不过一普通女子,偶尔贪财”
“或许王爷稀罕过,但转头就丢开也不稀奇”
“倒是宋良娣,瞧着主子爷还是挺挂念”
“贪财?”,王湘君不理解。
成嬷嬷把刚入府打赏妾室们的情形说了一遍。
说别人都是委屈不甘强颜欢笑接赏赐,只有她真心高兴,眼角眉梢的喜气都快溢出来了。
“就凭这个就说她贪财,万一是装的呢?”
“奴才也怀疑过,发现她不是装的,且不但贪财还贪吃,后院厨房有两个灶头就是专门伺候她的”
“哦?怎么说?”,王湘君很奇怪。
成嬷嬷附在王湘君耳边说着打听来的零零碎碎的消息。
‘春夏秋冬没一日消停的,要点心要菜要果子,冬天还兴起什么热锅子,有时还要酒’
‘主子爷拨给她一辆马车,周围但凡开张的铺子面馆吃了个遍,一个月二十两都进了肚肠’
‘像没吃过饭一样,有时候为了吃个东西满嘴的燎泡’
王湘君咯咯直笑,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叮当作响。
“看着不像俗人,倒做些俗事,罢了,先不管她,倒是先给我监视着宋良娣,那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不必您交待,夫人让我跟了来就是让老奴清理麻烦的,您不必忧心”
王湘君满意极了。
虽然母亲不赞同这门亲事,给她寻的夫家也不满意,但不得不说这世上还是只有母亲一心为她好。
——
谢辰瑜这边。
上次在如意坊是冲突的前兆。
这次在御书房外的相遇就是真正的直面争端。
五月底,皇帝因贪凉吃了些果子,圣体不适,皇子公主们轮流床前尽孝。
太子和太子妃夫妇,三皇子是派来的人,老五带着妻妾们,谢辰瑜和王湘君等,还有老八老九四公主等,林林总总都来到。
皇帝吃了药已好了大半,歪歪斜斜在床上有气无力。
挨个儿问候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谢辰瑜身上。
“老六上次送的梅花长寿丹不错,吃了几颗浑身都舒坦,通体舒畅,若是有就再送来些”
“有有有,这梅花长寿丹药材珍贵不说,胜在方子好,既能大补又能温补,吃了不上火,最是延年益寿强身健体”,谢辰瑜眉飞色舞,有种在兄弟姐妹们面前出风头的自豪感。
老皇帝满意颔首:“还是老六孝顺”
“这几年朕的身体愈发没力气,太医总说劳神,可朕已经不怎么看折子,都推到内阁了”
话还没说完,太子上前一步拱手。
“儿臣不孝,理应为父皇分忧”
“父皇若力不从心大可吩咐儿子,儿子必定竭尽全力”
老皇帝:“……”
这感觉怎么说呢?
大概就像老子问儿子,我身体差吃点儿什么好呢?有什么法子补补呢?
儿子信誓旦旦说,放心把祖宗家业交给我吧,我不会辱没的。
话是好话,听起来却怪怪的。
老皇帝表示自己还能再抢救下,应该不会一时半会死掉。
他轻咳了声说自己累了,把所有人都遣散,只留了谢辰瑜说话。
谢辰瑜受宠若惊。
幽暗的内室,父子俩头一回认真对视,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瑜儿,朕没想到你长大了,还长这么好”
谢辰瑜:“……”
这是什么话,什么是没想到长大了,难道他觉得会长不大?
下一句就证实了想法。
“朕以为你会长不大”
“这些年你要感谢皇后”
谢辰瑜别过头,心里多少委屈:“儿臣知道,是皇后一手把我照拂大”
老皇帝又咳了几声。
“长大了好,将来去了那边,我也好见你母亲”
谢辰瑜瞳眸圆睁。
十几年来,头一回有人在他面前提生母,那个九死一生把自己生下来,最终还是搭了条命进去的女人。
“我母亲她到底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