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品嫔位的妃嫔按规矩可以省亲,每年一回。
林夕梦当即请旨,说想回家看看。
皇后是捏着鼻子发对牌的,无他,就是看不惯林夕梦舒坦。
可又刚在皇上那表现完大度,没法立刻找她的事。
当然她现在也没功夫找事。
父亲在刑部这么久都没消息,说不心慌是假的,偏偏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每每问皇上也都顾左右而言他。
再是没心没肺她也该明白这事儿有蹊跷,可惜身在深宫她现在什么都干不了。
此时她满脑子都是想法子打探狱中的消息,没工夫顾忌后宫。
林夕梦人则逢喜事精神爽。
七月初八,同样是上上吉的日子。
她带着精挑细选准备的布匹、香料、瓷器茶盏还有首饰衣裳名贵药材等等,所有她能想到的全都带上,拉了足足一大车的赏赐。
带着青青紫荆和谷雨立夏四个宫女,浩浩荡荡去了林家。
林家在京城比较偏的西北边,这里几乎是整个京城最贫困次等的地方。
这两进的宅院也不过普通的民房。
华丽的马车绕过一条又一条街巷,从最富贵的地方来到最贫穷的民宅,引得路两旁的百姓纷纷侧目。
他们压根想象不到世上还有这么色彩艳丽的丝绸,马车的车厢上还能镶上拇指大的明珠。
他们也永远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富贵人家才能坐上这样的马车。
他们每個人穿着灰扑扑的衣裙,头脸上奔波的灰尘尚未来得及清洗干净,手上新磨出的水泡还在刺痛。
还有夏天晒脱的皮肤、衣襟上一道道汗水湿了又干留下的白印,脸上又深了一层的皱纹。
四辆马车由十二名锦衣侍卫护送着在一处两进的民居停下。
两进的院子门前早已严防死守。
那个贵人身边又有几个丫鬟,她们穿着华丽艳彩的衣裙簇拥在贵人身边,迅速闪进民居。
留给他们的不过一个闪闪发光的背影。
百姓们彻底疯狂,说话声飞满天。
“早知道这家人来头不小,瞧瞧,贵人到了不是?”
“幸亏我平时与他们交好,现在不知道能不能沾贵人点光”
“啧啧,看来人还是要多行善事,这样的贵人我这辈子都没见过”
“贵人的衣裳足足有十八种颜色,我刚刚数过”
得意的、失意的、疯狂的,众生百态,人人脸上都一副不寻常的表情。
——
此时的院子里。
孟氏和林二夫人跪在大门口迎接真嫔娘娘,学着之前的规矩见礼。
林夕梦一把扶起她们,娘儿三个激动着沉默着往正房走去。
自刚搬进来,正房就是林二夫人的住处。
此刻早已被收拾干净,连土砖铺的地都被清扫干干净净。
林夕梦刚被簇拥到上座,眼泪就刷一下下来,她起身扑到母亲怀里。
不知哪儿来的委屈一股脑就涌出来,哇哇大哭。
孟氏早已忍不住,也跟着哭,林二夫人或许是感动,或许是想起女儿夕妍,眼泪刷刷往下掉。
三人哭成一团。
半个时辰过去才渐渐止了眼泪。
重新坐回上座,林夕梦忽然有种元妃省亲的感觉,话说自己的命还是比元妃好太多。
她年纪轻轻就深宫殒命,自己起码活得好好的。
贾府早就在走下坡路只剩个空壳子,林家虽然不好,可也在走上坡路,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她拉着母亲的手问东问西,又拉着二婶的手左看右看。
该说的体己话说完,孟氏这才有机会好好看看女儿。
只见她面若桃花,肌肤白嫩眼珠乌黑水灵,眼角眉梢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沧桑,反而还胖了一点点,恰到好处的风流婉约。
孟氏终于放心。
“这就好,这就好”
“你弟弟今儿个不当值,去惠仁堂给你二婶抓药去了,待会儿就回来,咱们一家总算是……”
她想说团聚,看到弟妹满脸期待,又忙改口摇头。
“如果你夕妍妹妹还在,那该有多好”
提到林夕妍,当初那一场变故她也没躲过,林夕梦被弄进宫当小妾,林夕妍的下场只会更惨。
或许是被卖去哪个大户人家当丫鬟,或许是……沦落到更不好的地方。
总之,林夕梦也派人细细查找过,各大人牙子暂且都没记录,多半是……
林二夫人疯狂抓着她的手。
“孩子,你有没有你妹妹的消息,你找过没?你知道吗?”
她眼睛亮晶晶,像燃着两团火,那种渴望几乎把林夕梦整个人都烧掉。
林夕梦实在不忍心骗她,只好摇头说没有。
“所有人牙子,我陆陆续续都托人问遍了,正潇也各处都在找,都没有,再往下就是……那种地方了”
“不要紧!”,林二夫人再次把林夕梦的手揣到怀里。
“没关系的,什么地方都没关系,我只要我的女儿活着,无论是残了瞎了或是如何,我都不介意,你快找”
林夕梦郑重点头。
“那……我真就找了,万一找到……”
“找到了立刻告诉我,我不嫌的,不管她经历了什么,都是我的孩子,我不嫌的”
林夕梦眼泪刷一下就要出来,又生生憋了回去。
“好,我哪怕拼了性命,也会把所有的地方掘地三尺”
林二夫人感激不尽。
恰好林正潇回来,他大步进屋恭恭敬敬给姐姐行礼,又把药交给二夫人,转头道。
“母亲,二族叔在外求见”
孟氏吓得忙站起来,又赶紧坐下。
“怎么又来了,你没告诉他我们在见客,不能见他?”
林正潇摊手:“说了,他说真嫔娘娘难得省亲,都是一家人,他也想来请个安”
林正潇没说的是,他还带着他不争气的儿子,和一堆孙子孙女。
林夕梦疑惑:“之前听说娘把林家人都安顿好,大家都分开了呀?”
“他们现在住的可比咱们好,也比这儿有钱,他们怎么知道我来了,消息这么灵通?”
孟氏苦笑。
“又分开了,那个大宅子已经被卖,银子分得干干净净,现在他们各过各的,搬得哪里都是”
“额……”
“人多口杂,众口难调,分开也算好事,可这二族叔莫不是住在隔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