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忠猜得没错，皇上果然动了过继的念头。
他也如约阻止，跪在地上埋着头久久不愿起来，谢辰瑜气得要死。
“这有什么不可行的，朕又不是真要把那孩子的记忆抹除”
“他们还是亲生的母子，将来百年之后该怎样还是怎样，你究竟有什么可阻止的，就为了那点儿妇人之仁？”
徐景忠一摊手：“可您叫一个不足两岁的孩子与生母分开，不管是对孩子还是对母亲，都是一种残忍”
“这与人道相悖啊皇上”
谢辰瑜气得差点儿一口老血吐出来，他从未想过当个皇帝能当到这步田地。
宫妃不愿与他生孩子，宗室不愿过继孩子给他。
这万里锦绣江山，难道是烫手的山芋？
“罢罢罢，朕不过继了还不行？”
谢辰瑜拂袖而去。
当晚，他破天荒头一回去了刘婕妤的宫殿里。
话说，当初那批新进宫的贵人，现在都还是贵人之位，一個也都不曾承宠，就连位分最高的刘婕妤也没有。
她们一开始害怕，战战兢兢，到现在的从容淡定在宫里生活。
有的学起了刺绣，有的喜欢编织首饰，有的愿意养花弄草，还有的喜欢养小动物。
她们从一开始的面黄肌瘦身形卑微，到现在已然也是一个宫装丽人。
其中变化最大的是刘婕妤。
她从管理宫务中找到价值与存在感，每天宫里的事大大小小事无巨细都要好好捋一遍，账簿一遍遍对，东西一遍遍核对，力求每件事都做到完美。
渐渐的，从一开始的又黑又瘦，缩手缩脚大大咧咧的刘贵人，成长为现在大方美丽，举手抬足充满高贵气质的婕妤娘娘。
当年入宫的所有人，都不及她明艳耀眼。
林夕梦曾提出让她从阁楼里搬出来，在宫里寻个好地方住。
哪怕是个正经地方也行，婕妤也够得上了。
可林夕梦无论怎么催，刘婕妤就是不答应。于是就一直住着。
眼下皇帝想来找刘婕妤，也还是站在景粼宫的门口。
“奴婢参见皇上，我们主子今儿个在御膳房点了几条鱼，说要等皇上一起享用”
谢辰瑜下意识要往正殿走，走着走着想起肚子里的气，沉着脸告诉谷雨。
“今天就不去了，朕是来找刘婕妤的”
谷雨：“……”
不管怎么说，后宫还是皇上的后宫。
皇上要找谁都是自由，轮不到一个宫人推三阻四。
“刘婕妤娘娘的寝宫在西北方向，您顺着这边的鹅卵石路一直走就到了”
谷雨简直觉得说这些太尴尬，就赶紧退了下去。
——
西北角的小阁楼里，刘婕妤正在看账本，是宫里准备裁四季的衣裳，上至皇上贵妃，下至宫女太监。
这一整批的料子全都在尚服局存着，得有一个多月了，那帮宫人天天来抱怨说太占地方，让早点处理。
“刘主子，您也可怜可怜我们，先放出来一批现做着也行啊？回头活儿都堆在一处，您又该说奴才们慢了”
“你以为我不想？我这不是还没敲定料子和款式”
“宫里所有宫女太监的衣裳都一个样，难以分清楚谁是哪里的，娘娘专门说让我改改款式和颜色，也好区分”
那尚服局的总算没再催，刘婕妤挥手把他打发了。
她正要大干一场赶紧把这个事做好，把款式改出来给娘娘过目。
这时候突然有人通报，说皇上驾到。
刘婕妤愣在那，皱着眉头想半天也没想出来，见皇上的礼仪应该是什么样的。
她应该用什么礼仪来接待皇上，所以干脆就跪在那低头，来个三跪九叩的大礼。
谢辰瑜：“……”
“爱妃这是做什么？”
他把刘婕妤扶起来，转身吩咐赵海：“去备膳，今天朕要陪爱妃好好用膳”
刘婕妤：“……”
她整人愣住，双腿有点发软。
“再去把朕库房里存的葡萄佳酿拿出来”
刘婕妤直接软倒在地。
“爱妃怎么了？”，谢辰瑜把她扶起来。
“皇上，臣妾突然身体不适，不能服侍皇上”
“臣妾听说娘娘那儿也备好了膳，您不妨去看看娘娘？”
谢辰瑜脸色拉下来：“怎么？你不欢迎朕？”
“臣妾当然欢迎，只是臣妾身体实在不适，还请皇上体谅臣妾”
“那不就结了，来人，摆膳”
刘婕妤只好硬着头皮服侍。
一餐饭，她打死不肯上桌，只愿意在身边服侍，布菜端碗。
谢辰瑜吃着吃着，突然问她：“你当初为什么要进宫？”
刘婕妤：“臣妾是符合条件才入选的，也是皇上把臣妾选上来的”
这简直是废话。
谢辰瑜看着刘婕妤这张要哭不哭，要欢迎不欢迎，要服侍又不想服侍的脸，直接就没了胃口。
一餐饭没动几下筷子，就起身而去。
这场气，足足生到三月。
期间，林夕梦不住给皇上推举新人，甚至还出宫几次，只为给皇上制造机会。
可谢辰瑜一个都不接受。
等到三月三，林夕梦在宫里举办送春宴。
谢辰瑜出现在送春宴上，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与贵妃有说有笑。
林夕梦不住在心里叹气，这又是何必。
当晚，林夕梦决定摊牌，跪在谢辰瑜脚下把所有苦衷都倒出来。
“臣妾这辈子是决计不愿生孩子的”
“不愿意看他在深宫里挣扎”
“臣妾虽不才，却也知道您这些年早已过得千疮百孔”
“臣妾不愿让我的孩子在这样的深宫里生存”
“不愿让他失去自由”
谢辰瑜眼神黯淡几分。
“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会失去自由？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不愿接受这万里江山”
林夕梦笑颜展开。
“所以皇上大可与别的女人生，臣妾一定会当自己的孩子疼爱他”
谢辰瑜知道，眼前这个人同样是千疮百孔，她决定的事也几乎改变不了。
她甚至都做好了玉碎的打算。
谢辰瑜闭了闭眼。
“好，朕知道了”
林夕梦笑着站起来：“多谢皇上体谅，您放心，臣妾绝对会善待妹妹们，善待您的孩子”
谢辰瑜没再转身离开，只是拥住她：“别说了，你不愿便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