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各项指标趋于平稳,她本身就有自愈能力,加上药物的影响,很快就会痊愈,家属无需担心。”
“辛苦您了。”
祁盛将医生送走后,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
如今艳阳高悬,明亮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床尾处。
南黎闭着眼,她能听到身体四周的机器滴滴答答的运转,也知道祁叔就在身边。
但她没有睁眼,意识沉进空间里,不想面对外界的一切。
狼藉满地的空间里,徒牢躺在草坪上,身体正慢慢恢复着。
兽类的生命力太过于顽强,晶核还剩一小半,只要有一口气,就能活下去。
忽然,从木楼里散发出的乳白色光晕,吸引了南黎的注意。
她的意识,或者说灵魂跟着那道光束前行。
最终停在了木楼的二楼,那间打不开的门板前。
但此刻,门板却意外地开启一条缝隙。
从缝隙当中涌出的刺目光芒,立刻让她马不停蹄的闪进其中。
温热的暖光,将她的灵魂包裹。
分秒之间,所有的记忆,前前世,前世,今生,一切的画面,彻底融合在一起。
南黎终于知道了两人的牵绊。
一切的开始,源于她的第一世。
或者说,源于她两次发动时光回溯能力前。
第一世。
她没有逃出那座冷冰冰的实验室。
那时候的她,没有神智,一切行为基于外界给予的认知。
她一出生,便作为最强大的杀戮机器而培养。
弱小星球的万亿生命,她拿来磨练手段。
荒芜广袤的衰败星球,是她和星际怪兽的对练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可能是杀戮成性后,看上了一颗冰蓝色星球,被人拦下的那个瞬间。
少l年稚嫩模样,明明敌不过她,却只身拦在她的身前,“姐姐,等你长大,你会输给我。”
他没有像旁人一样,喊她怪物,而是喊她姐姐。
所以那日她大发慈悲放过他,同时也是懒得将太过于弱小的东西放在眼里。
只留下一句,“好啊,我等你长大。”
后来她渐渐脱离老怪物的掌控,有了一颗属于她自己的秘密星球。
在那栋破旧的小木楼里,她可以松下所有的防备,舒坦的生活。
这样的日子让她贪恋。
可又是他。
误闯她的地盘,误闯她的房间。
不知道多久没见,他似乎长高不少,看他红红的脸蛋,忍不住逗弄小狗似的朝他勾手指。
“你叫什么名字?”
“编号087,我没有名字。”
“嗯……脸蛋圆圆的,以后叫你圆圆好不好?”
她从浴缸里走出时,看到他瞬间转过身,背对着她。
之后呢?
之后因为那句‘我等你长大’,便将他留在身边。
吃饭喝水要他伺候。
洗澡更衣还要他伺候。
当然,陪练是他,她时常把他揍得遍体鳞伤。
医护是他,她的一切伤痛,都是他在照顾。
生活里的一切,都是他。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懂,他是在用自己的方法,改变她。
她不再怕吵,不再狂怒,不再乱杀无辜。
后来的百年时间里,她不再压榨他,两人安稳的生活在小木楼里。
她在被人骂怪物时,他会比她更暴躁,堵住那些人的嘴。
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被人护着的感觉,陌生,不知所措,但也不赖。
再后来,她发现每次受伤的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神就会发生变化。
她不懂那双灰色眼睛里的情绪叫什么。
她问他。
他说,你不懂就算了。
她追问再三都没得到结果,索性不问了。
这世上,本就不是所有事都要追究个明白。
可她还是偷偷的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再后来。
老怪物扬言杀了她。
那时的她狂妄自大,这宇宙之内,有谁能杀得了她?
她能力超强,没有软肋,她是杀不死的神话。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有了软肋。
那个小跟屁虫,怎么那么笨,竟然被抓住。
竟然还被拿来威胁她。
可笑,别人的死活关她何事!
可她依旧为了找他,掀翻无数星球,杀死无数无辜生命。
被压制百年的暴怒,再一次喷发。
她被各大工会通缉,被无数家族唾骂,成为臭名昭著的宇宙公敌,所有人都要她死。
死的越惨越好。
怪物。
嗜杀成性的怪物。
怪物没有心。
可没有心的怪物,最后还是在屠戮场上,为了她的小跟班,奋战到生命最后一刻。
那一刻,她看着被钉在石柱上,没有生息的少年,她好像懂了。
懂当初他看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心有点疼。
不是有点,是比身上所有的伤都疼。
很多人都说她这个魔头喜欢身边的小子。
她那时候不懂什么是喜欢。
喜欢,就是心疼吗。
如果因为遇到她,才导致彼此这么惨的下场,那么希望下辈子,不要遇见。
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看到少年抬起布满伤痕的脸。
看到他眼底的痛苦,看到他眼角划过的泪,甚至听到他说对不起……
她干裂的唇角浮现笑意,闭上眼,任由无数光刃穿透她的心脏。
南黎捂住自己的心脏,丢失的记忆带来的冲击,让她的身体四分五裂。
她蜷缩在角落,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姐姐,今天想吃什么?”
南黎震惊地抬起头,就看到半透明的身体,怀里抱着一束花,和她擦肩而过,朝床边走去。
连渊……
她慌乱地伸手去抓,结果扑了空。
这时,属于她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随便,这是什么花?”
床上的‘她’,撑起手臂,好奇地看着花束上透明的叶子。
“山荷花。”连渊低声说。
‘她’盯着花瓣看了一会,轻笑,“任何花束都会凋零,可惜了这么美的花。”
那道背对南黎的身影,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不遗憾,我们在院子里种满这种花,它就能一直存在。”
“姐姐,我们一直生活在这里,好不好?”
‘她’挥开他的手,生涩又慌乱地低下头,“滚下去做饭。”
南黎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想到的是不久前,两人在帐篷里的情景。
他说,花凋零很可惜。
原来很久很久以前,她也说过同样的话。
命运兜兜转转。
原来该发生的,都在继续发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