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村上春树先生作品中的十三个字,常常被引用来形容男欢女爱这件事——
非常简单,非常亲密,也非常正确。
淼淼只领略到其二,深入骨子里的亲密,以及,拥有这个男人,也被他拥有,是她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至于简单……事实上,还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两人在这方面都是白纸一张,初涉爱情的幽谷密林,慌慌张张,跌跌撞撞,好不容易爬过山涉了水,终于得以窥见天光。
他们生涩地窥探并感受彼此身体的秘密,陌生又兴奋。
清澈见底的小溪潺潺流过,经年累月,坚硬的石头被温软的溪水打磨得光滑,又因那流水冲击的力量,不受控制地失去了方向,好在很快寻回了正心,准确无误地冲破水面……
水花四溅。
溪边迎风摆动的合欢树上,传来几声黄莺娇羞的的鸣叫。
共攀顶峰,共赏日月同辉,星辰熠熠。
接着,积蓄已久的山洪来了一次巨大的爆发。
淼淼感觉自己仿佛被抛上了云端,软绵绵的根本提不起一丝力气,一双有力的大手把她抱住,她从秘境落回他温热的怀中,先前某种说不出的一点点空落落,也被他再次填满。
床单密布一团团的褶皱,空气里也弥漫着某种暧昧气息。
淼淼身上全是汗,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他的,她微张红唇,艰难地平复着呼吸,看到他肩上有一个牙印,咬得还挺深,有血丝渗出来,她回想着,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咬的了。
霍斯衍察觉到她的小动作,哑声问:“还疼吗?”
“嗯。”淼淼的声音也沙沙的,“疼死了。”其实他已经克制着很温柔了。
他道歉:“是我的错。”
她缓缓凑过去,眸如剪水,小声地说:“不过,我很喜欢呢。”
咦,她刚刚说了什么?
别回答,装作没听见好吗?
“嗯。”霍斯衍和她十指相扣,吻了吻她脸颊,“下次继续努力。”
淼淼紧抿着唇不作声。
他又问,“抱你去洗洗?”
黏糊糊的,确实不好受,加上腿酸软得厉害,也没有力气走过去,可此刻被子底下她又是……反正都已经做过那么亲密的事,就别矫情了吧。
淼淼犹豫几秒,点点头。
霍斯衍先去浴室,放好热水,试过温度,这才返身回来抱她。
淼淼被放进浴缸,温热的水裹了上来,她轻叹一声,霍斯衍又往里面倒了点舒缓身体的精油,淡淡的香气,伴随着她脸上的绯红,升腾起来。
他也随手打开花洒,站在一旁淋浴。
从淼淼的角度,目光顺着水流而下,能看到男人整个后背,精瘦的腰身,挺翘的臀部,至于正面部分,也可以从墙上的影子窥见大致的轮廓……这种感觉很奇妙,从前只能仰望的男神走下高台,变成了她的……男人。
而她,也完成了一场正式的成人礼,从女孩变成了女人。
女孩子最珍贵的东西,给了最好最值得的他。
淼淼甜甜地浅笑着,精致的眉眼都弯了起来。
水声停了。
男人洗澡没有女人讲究,十分钟就能解决,霍斯衍扯过挂在一旁的毛巾擦干水珠,察觉到背后的注视,他继续系着腰带,回头看一眼。
淼淼被他捉了个正着,下意识地避开他视线,转念一想,看的是自己男朋友欸,有什么好害羞的?于是又大大方方地看回去。
霍斯衍不小心把腰带多系了一个结,又松开,唇边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泡好了喊我。”
他走出去了,几分钟后又送了她的睡衣进来。
或许是热水加精油效果很好,淼淼感觉没那么难受了,她穿上睡衣,出去时看到霍斯衍正弯着腰往床上铺新的床单,换下来的那张放在一边,皱巴巴的,上面似乎还沾着可疑的液体。
淼淼面颊又是一热。
要命了,难道名字带六水,真的会泛滥成灾?再遇上他的“衍”,引流入海……该不会每次都这样吧?
霍斯衍拍拍床:“上来再躺会儿。”
她没有丝毫抵抗力,爬到床上去了。
他抱着换下的床单、被单和其他衣物又进了浴室。
淼淼悄悄地看一眼地板,之前丢在上面的套子和纸巾不见了,擦得干干净净的,她拿起丢在床头的手机,按亮一看,妈呀!八点了,居然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她感觉似乎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忘记了。
望着天花板,冥思苦想。
啊,长寿面!
她明明是来给他过生日的啊,最后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呢?
其实,淼淼有预想过今晚会发生什么,她的计划是这样的:霍斯衍进门时用礼花欢迎,接着送他生日礼物,吃长寿面,分享生日蛋糕,再喝杯红酒,趁着气氛正好,就可以做些不可描述的事。
谁知他却把最后一环直接提到了前面!
乱了乱了。
不出意料,淼淼来到饭厅,摆在桌上的那碗长寿面已经糊得不忍直视了,她正要把它倒进垃圾桶,刚好霍斯衍的身影从卧室出来,阻止了她:“还能吃。”
能吃是能吃,可味道和口感一定很糟糕。
霍斯衍从她手里接过碗,放进微波炉加热后,坐在桌前一口口地吃了起来。
“很难吃吧?”
“不,”他摇摇头,黑眸如湖水般温和,笑意泛起涟漪,像有光在闪动,语气格外认真,“很好吃。”
骗人。
淼淼撇撇嘴,又听他说:“因为是你做的。”
世上最动听的情话是不需要精心去设计的,如果出自真心,那么很自然地就能说出口。
只有真心才能交换真心。
霍斯衍自幼亲情淡薄,作为霍家继承人那会儿,每年生日都会大肆操办,谁的面上不是一片喜乐?连互相设计坑害过对方的仇人也能面带微笑地交谈,唯有真正过生日的他像个局外人。那时连这个重要的日子,都是不属于他的。
母亲去世后,他便没有再过过生日了,仅当做是怀念、感恩母亲的日子。
至于父亲,每年这天固定一条信息,亘古不变的四个字,平安喜乐,内容虽然简单,却是他付出了失去妻子的代价也换不来的,是一个对儿子深感歉意的无能父亲最真挚的祝福。
“那你要全部吃完哦。”
霍斯衍“嗯”了一声,情绪透出某些异样,他并不在她跟前掩饰。
淼淼心想,他大概是想起了母亲吧,还有那远在挪威的父亲,如果不是她还记得他的生日,他岂不是要孤零零度过了?
她走过去,趴在他肩上:“以后每年都陪你过生日好不好?”
霍斯衍偏头,蹭了蹭她脸颊:“怎么办,你把我的生日愿望说出来了。”
她的心更软了:“这个不算愿望,你再许别的。”
桌子上的蛋糕之前在冰箱里冷藏过,依然能很好地维持丑丑的外表,淼淼没有准备蜡烛,用葡萄摆了个数字“28”,正中间用切片番茄层层叠出了一个心形,她轻拍双手,清唱着:“祝你生日快乐……”
温馨的旋律中,霍斯衍无声默念:“但愿余生,与你共度,白头到老。”
“生日快乐!”
淼淼用力地亲上去,把他英俊的侧脸都亲得变了形,她捧腹大笑,鼻尖一凉,他点了一块奶油上来,她回敬他半边的白色胡子,腰身被他一搂,整个人坐到了他腿上。
他直接喂了一口蛋糕给她。
甜味被味蕾迅速捕捉,还没扩散开,又被他舌头勾着一点点要了回去。
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吃了大半个蛋糕。
桌上的狼藉自然是霍斯衍去收拾,淼淼在他擦完桌子后才想起来生日礼物还没送,赶紧拿了出来,满怀期待地递给他:“看看喜不喜欢。”
霍斯衍打开黑绒盒子,一对深蓝色袖扣展现在眼前,他盯着似乎出了神,它们的款式和色泽,像极了当年母亲送给父亲的那对。
妈,您的儿媳妇,眼光也像您一样好。
如果您还在世,一定会很喜欢她的。
淼淼还在等他的回答。
“袖扣很好,”霍斯衍深深地看入她的眼,“不过今晚,我已经收到了有生以来最好的生日礼物。”
她绽开笑颜,白净脸蛋明媚得如同三月桃花,双颊浅红带羞,含情脉脉地和他四目相对。
既然突破了最后一层关系,淼淼自然而然地留在了霍斯衍这边过夜。
两人面对面躺着,轻声说话。
窗外,下起了a市今年的第一场秋雨,淅淅沥沥的,让这个美好的夜晚显得更加静谧缠`绵了。
“下雨了。”淼淼说。
回答她的,是男人温热濡湿的气息,流连在她唇边。
他们又来了一次。
直到深夜才疲倦地相拥着,听外面雨声和彼此的心跳声入眠。
雨下到清晨都还没停,天亮得比平时晚,手机闹钟响起的时候,睡得正香的淼淼翻了个身,恼人的铃声停了,她继续安然入睡。
霍斯衍把手机放回床头桌,重新把身侧的人搂入怀中,寻找到热源,她也贴得更紧。
没有任何阻碍地肌肤相亲。
昨晚的画面一帧帧在他脑内闪过。
孤寂荒凉了二十八年的生命,因为她,前所未有地圆满了。
曾经以为,他没有资格拥有这种寻常的幸福。
每走出的一步都是被安排好的,像日升月落,春去秋来,全不由他意志。
无数人欣羡的权势与名利,甚至不惜为止付出惨痛代价,于他而言只是过眼云烟。
云还在,烟未散时,他也想过,干脆就这样妥协着,背负所谓的家族使命过完漫长的一生,可是后来,他遇见了她。
就像命中注定一样。
他站在十字路口,迷茫地四处张望,不知该去往何处,她走过来,告诉他,往前走。
他便再没有回过头。
淼淼轻声嘟囔了句什么,霍斯衍从沉思中回神,发现被子被她蹬掉了一半,露出大片雪肤,红痕点点,有些成片,是他昨夜失控的证据。
喉咙一紧。
他做了个深呼吸,拉好被单,连重新燃起的火也一并压下去。
火势太大,淼淼被热醒过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睡意骤消,一动不动。
疼怕了。
霍斯衍安抚地拍着她后背,让她放心,保证不会再乱来。
又过了许久,他还没有消退的迹象。
轮廓分明,存在感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淼淼突然来了好奇心,又羞于启齿,这样会不会太大胆了?可是她总不能都被那样了,还不知道它长哪样吧?
“怎么?”
“我,”她黑长的睫毛扑闪两下,迅速闭上了眼,声音低不可闻,“能看看吗?”